三小姐,那是她的母親。那年,是出嫁的那年吧?
慕九微笑,“……可惜母親留下的東西太少了,這個家中,也就隻有你還記得她的樣子。”
習束不說話。
“時光到底是怎樣過去的,誰也不知道……就這樣不知不覺,人都老了。”
慕九把高跟鞋換了下來,穿著一雙拖鞋走到病床前。
她歪著頭看著病床上的人,無法辨認內心的真實與否。
那是一張經曆無數滄桑歲月打磨的麵孔,而那上麵再無往日的猙獰與虛假,僅僅就是平靜。
就隻是一個古稀老人,等待著迎接死亡的平靜。
她問自己,你恨嗎?
聽到他生命垂危的消息的時候,不是不痛快的。
這個老人,他害了你的母親,使你的父親不見了蹤跡,讓你也九死一生。
可是你現在隻有憐憫。
那個曾經操控一切的天下霸主,現在甚至認不清親人與外人,連吃飯上廁所都無法自理。往日寧死也不受他人一簞食一豆羹,現在卻如此卑微可憐。偌大的家族,所有人都在為了幾張白紙爾虞我詐,來看望的人都少得可憐。
慕九坐回沙發,抱著膝蓋,一夜未睡。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晨曦的第一道光從窗外落在胸前,她揉著眼睛,拿起放在沙發上的風衣。
準備了這麼多年,遊戲還是要開始了。
習束在門口守了一夜,聽到聲響便開了門,慕九一邊係著袖扣一邊走出來。
“回老宅?”
慕九搖搖頭,“我有住處。”
“我幫您叫車。”
“不需,我剛打過電話給澤天。”
“但是……”
“阿束!”
對方顯然被突然的大聲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慕九也察覺到自己的衝動,深吸了口氣才輕聲道,“阿束,你……你不需要太關心我,你隻要隔絕所以可以獲得老爺子消息的通道……其他的事,我自己可以辦。”
“是……我知道了。”
有些不甘心的退回去,習束看著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子:小姐已經不需要他了,不是嗎?
慕九有些心煩意亂。
手輕輕放在身子兩側,她遲遲不走,站在原地看著窗外的兩棵參天大樹,陽光從繁茂的枝葉中流瀉而出,刺眼的像是指上那枚價值連城的藍寶石。
大樹,也會倒。
從它是一株嫩苗開始,它唯一的道路就是,吸收陽光雨露,拚命成長為茁長的大樹,最後參天而立,這將是每一棵樹的宿命。直至最後倒下。
夢想與目標,通常隻是一步之遙。
那麼慕九,你要走到哪一步?
付諸多年的努力,就算你想反悔,你現在也早已沒了資格。
攤開掌心,紋路清晰,有些被汗濕。這將是怎樣的一雙手,被賦予怎樣的意義。而手背上的戒指,是另一個承諾。
“伊藤良則,你……有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這一天……就快來了。”她喃喃,不堪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