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墨的個人畫展吸引不少業界的人前來參加，場麵意料之外的火爆。塗嫿到的時候，開展儀式即將開始，人群陸陸續續擠進了會場，前廳瞬間安靜了許多。她在門口的海報前站住，盯著海報裡與展卷上一摸一樣卻被放大了幾十倍的畫展主題好一會，才走進去。
四個中國風的黑色字體，在墨綠色的背景下，醒目非常。
塗嫿。
高墨。
加起來是塗塗墨墨。
她，可以這麼想嗎。
她走進展廳，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這才抬起頭，看向大幕布前的高墨。他穿著簡單的V領針織衫，栗色長褲，休閒皮鞋，少了些平時的冷硬，多了點畫家特有的慵懶。她看著他從容的回答著記者提出的各類問題，緊緊有條，絲毫不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從來都是這麼耀眼。隻是，如今的高墨，蛻下了少年的鋒芒，多了些沉穩。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理想，沒有什麼能讓他停下來。
“高先生，最後說幾句話鼓勵鼓勵後生們吧。”
高墨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著台下笑了笑，說。“曾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過我一句話，那就是永不放棄。我現在想把這四個字送給今天所有來看畫展的人。我想，很多事情，其實就是這樣簡單且執著。可能會很艱巨，很曲折，但是至少有一個原點，就象夕陽西下時的倒影，人和影共同的支點在他本身堅實的腳下。我雖然沒有很大的成就，但是自己對自己是滿足的，我畫的不是彆人，而是自己，就象是自己的倒影一樣。很真實，也很坦然。”
展廳裡安靜了許久，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塗嫿卻在這樣的掌聲的裡，濕了眼眶。
永不放棄嗎。
那時候，她霸道的在他每一本書的扉頁上，都寫下了Never give up，還在句子的末畫了一個兔子頭，彰顯自己的專有權。
“字那麼難看，還寫在扉頁上。”他看到之後忍不住埋汰她。
“這樣你以後隨便打開一本書，都能看到這句話啦。”
“……”他看著扉頁上那個兔子頭，也不禁彎了彎嘴角。
“好啦，不要追究字好不好看的問題。這句話是我送給你的，一定不要忘記啊！”
他沒有忘記，他記住了，也做到了。
她卻忘記了。
開展儀式後，人群陸陸續續的散開來，開始欣賞展廳裡懸掛的作品。塗嫿順著人流，一幅幅看了起來。其實她根本看不懂這些，也不知道什麼算好，什麼算不好。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每畫完一幅畫，都會傳給她看，她隻是保存在電腦裡，不曾評價。在她眼裡，那些畫，都是很美很美的，隻是她看不懂。他大概也知道，後來漸漸的也不給她看了，那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來，高墨那時候，是寂寞的吧。
她還記得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他送了她一幅畫作為她的新年禮物。墨綠的底色上有一個衣著華麗的戰士。左手下方是她的英文名字。那時候他們都還在讀書，他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他，除了他那些散落房間各處還沒有人賞識的畫。
九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在自己的個人畫展上沉著的回答記者的各類問題。她慢慢的走過一幅幅畫，不知為何有些心酸。這些畫的背後，不知埋藏了多少時光。她忽然很想知道，這些年來，他是如何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績。漫長的奮鬥裡程，她竟都錯過了嗎。
正要繼續往前走，前方不遠處突然有些騷動。她看向騷動的源頭，是展廳的正中央，確切的說，是展廳正中央的一幅畫，畫前不知為何站了許多人，她想了想，邁步走了過去。
一幅色彩絢爛至極的畫，這是塗嫿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句形容。畫裡是夜晚的街道，街道的正中心，站在一對情侶，男孩彎下腰輕吻女孩的臉頰，他們的身後，是燈火闌珊的商鋪，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背景雖然用色豔麗誇張，卻絲毫沒有搶過站在正中心的兩個人影。男孩高大，女孩嬌小，愛情美好。
愛情？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這幅畫真好看，名字也好聽。”
“對啊，陌上花開。”
“你說這畫上的男孩，是不是高墨他自己啊？”
“這麼說，身形到有點像。”
“你說這個女孩是誰啊？”
“當然是人家女朋友。”
“高墨有女朋友？”
“人家有女朋友還要通知你不成！”
“……可惜嘛，多好一鑽石男。”
“行啦，甭做夢了。人家哪看得上你啊。”
“這女孩也很普通啊，瘦小瘦小的。”
“你還真八卦啊。”
兩個女孩說笑著走遠了，塗嫿站在那幅畫前，出了神。她仔細的看了看畫上的女孩，恩，確實很普通啊，不大不小的眉眼，襯衣牛仔褲，實在是，普通到不行啊。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身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她才轉身準備離開。剛要抬腳，卻定在原地。
高墨靜靜的站在她麵前，沒有看她，而是凝視著她身後那幅畫。
一種莫名的感動包裹住她，讓她動彈不得。眼前的這個人，帶著他不變的高大和才情，從容的來到她的麵前，沒有慌張，沒有猶豫。她仿佛一直在等待著他，等待他終有一天穿越漫長的六年，再一次走到她的麵前。
末了，他緩緩開口，帶點笑音，“你總說我不畫你，現在好了，我把我們都畫出來。”
塗嫿被此時的高墨迷住了，說不出話來，隻覺得畫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很好很好的。
“你喜歡不喜歡？”
“恩？恩，很喜歡。”
高墨這才把視線移到眼前這個女孩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連衣裙，襯得皮膚雪白，頭發已經長到肩膀了，被她用一根同色的皮筋隨意的紮起來。她就這樣站在他的畫前，認真的看著畫裡的他和她，她纖細的背影和那張絢爛的畫，狠狠的撞進他的眼睛裡，在他的心上勾勒出一幅再也難以擦去的畫卷。
他緩緩的移動著視線，最後，定格在她的雙眼上。“塗嫿，”他叫她的名字，然後伸開雙臂，把她圈在懷裡，閉上眼睛，用愉快的聲音說道，“我們相愛吧。”
我們相愛吧。
相愛吧。
愛吧。
吧。
五個簡單的字，像山穀裡的回音一樣，一遍遍撞在塗嫿的心房上，細小的快樂抑製不住的漫延出來，順著她的血液，在她身體的各處喧囂著，仿佛下一秒就能將她吞沒。她緩慢的抬起手，回抱住眼前這個人，然後，一點一點收緊。
良久，高墨聽見懷裡傳出女孩梗咽的聲音。
她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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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的反響很好，公司給了高墨又一次高度的肯定，卻對高墨申請的假期避而不提，反而把他的工作量加大了。高墨本是習慣了加班生活的人，如今多了一個女朋友，竟不知把她放在哪裡才好。所幸塗嫿的雜誌社也非常忙，沒有抱怨過什麼。
時間或許能把白色變成黑色，比如他和她的日漸成熟，又或者說黑色變成白色，比如他們之間日漸明朗的感情，那灰色呢，灰色的部分將如何改變？和塗嫿在一起的時候，高墨常常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不放鬆和小心翼翼，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存在於兩人之間，讓一切的碰觸都變得慎重起來。高墨並非一個急性的人，卻對這樣的塗嫿以及這樣小心的相處模式有些心疼。
“龍澤，哪裡的川菜好吃？”
“乾嘛突然問這個？”
“晚上約了人。”
“XX川菜館。”
高墨在互聯網上查了一下行車路線，便對龍澤說，“我先走了。”
“不加班了？”
“不加了。”
龍澤看著高墨的背影，感歎愛情的魅力實在不可小窺，他們的眾所周知的高設高機器，突然間有了人氣，不能說不是塗嫿的功勞。
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他把車開到塗嫿單位樓下，打了一通電話給她，說是等她下班一起吃飯。沒等一會，塗嫿從大廈裡走出來，上了車。車子沒入了下班的車流裡。
“去哪裡吃？”對於高墨的主動，她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許些額外的開心來。
“XX川菜館。”她的笑容落在高墨的眼裡，不知為何竟有些內疚。
“川菜？”塗嫿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他不吃辣啊。
“怎麼？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那些紅紅辣辣的東西嗎？”塗嫿的反應讓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方向盤。
“沒有，就是一直忙，很久沒去了。”現在也很喜歡吃啊，可是……
“那一會多吃點。”高墨放下心來。
“恩。”塗嫿看見高墨興致這麼好，不忍掃了他的興，一會少吃一點就是了。
看著一桌子紅紅油油的菜，塗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其實她自是愛川菜的，可惜文雍和塗嘉平時看的緊，慢慢的她也就吃的少了。她看了一眼高墨，問道，“你不是不能吃辣嗎？”記得以前他隻要吃一點點辣就會不停的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