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年年想了想她兒時摔傷了媽媽都是怎麼哄自己的,她用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顆自製奶糖,遞到高緯麵前,莞爾一笑。
“殿下,這是我自己做的糖,很香很甜的,你快嘗嘗。”
“我不吃糖。”他斬釘截鐵。
小孩子怎麼能不吃糖呢。
“殿下,您就吃一顆好不好。”
她笑著看他,笑眼盈盈。
許是他許久沒有吃糖,又或是小姑娘的笑容太甜。他鬼使神差伸手,拾起放入口中,奶香襲入舌間,糖很甜,和記憶裡的味道不一樣。
這才乖,蔣年年擦好藥,將他褲腳放下。
“好不好吃。”
“嗯。”
糖在口內很快溶化,許是太久未嘗,他竟然還有絲意猶未儘。
有絲盼望。
“那我下次再做些給你。”
她擰上蓋子,顧著手中的活。
“好。”
他望著她,忽然又輕咳一聲。
“殿下你咳那麼多聲,是中暑了嗎。”說罷蔣年年便又伸手貼他的臉。
高緯猝不及防,他偏開臉,又咳聲連連,神色不清。
“殿下你臉好燙,我這藥膏可不管用,我得去請醫師。”她轉身提著裙子便要跑。
高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抬眉兩眼對視。
檀香很淡,花香很濃。
他又低頭,緩緩開口,“不用,我沒事,你忙你的吧。”
“那我給殿下煮些涼茶。”
蔣年年端起藥膏離開,屋內又剩他一人。
殿內私設的小廚房裡,蔣年年決心給高緯做些不一樣的東西。
這孩子太苦,給他嘗點新鮮的。
她問磨刀的大廚有牛奶麼。
“沒有誒,隻有羊奶。”
“沒事,羊奶也行。”
蔣年年小火熬製,濃縮精華,終於做出史上第一碗布丁。
“小丫頭,這是什麼。”大叔磨完刀探頭,他用湯勺敲敲,竟然還有彈性。
“名字還沒想好,瞎做的,叔我先走啦拜拜。”
蔣年年小心把布丁和涼茶乘在木案上,端著它就又推開高緯屋門。
高緯一手挽袖,一手握筆正在罰抄《道德經》,蔣年年走近,筆墨落在宣紙上,顏筋柳骨。
她不免感歎,這字真好看。
“殿下,喝點涼茶消暑。”她放下木案,將涼茶端出,“殿下一定餓了,我備了些吃的。”隨後是布丁。
他瞥了眼那未曾見過的東西,有些遲疑。
“殿下,沒毒。”
他不聽勸,執筆蘸墨,硯台墨卻枯,蔣年年抽出一錠墨餅,細細磨墨。
“殿下還是吃點東西,等我磨好了墨,就可以繼續抄經了。”臨了不忘加一句,“放心,好吃的,和那糖一樣好吃。”
她像是勸孩子般,溫柔耐心。
太子動容,他握起勺子送入口中,軟軟涼涼的口感從未嘗過。
他又挖了一勺,蔣年年低笑,磨著墨無奈聳肩。
“殿下這是第幾遍了。”
“第一遍。”他將碗挖空,他一直謹記不可貪食,難得將自己喜好暴露。
胡皇後罰了兩兄弟一百遍,這得抄到何年何月,餘光瞥向架上的一排紫狼毫筆,她靈機一動,取了三隻不起眼的用久有些毛糙的筆,綁成一排。
高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胡作非為,她大功告成舉著那並成一排的筆在他麵前晃。
“殿下你看,這樣寫不就快了。”
“你可真聰明。”
“謝殿下誇獎。”她舉著筆憨笑。
他從後抽出一張宣紙,嘴角似是上揚,“既然如此,那你便幫本王抄經吧。”
蔣年年嘴角逐漸僵硬,怎麼走哪都是抄東西。
“好的,殿下。”她接過,咬牙切齒。
起風了,竹子從窗口探入,屋內銅鈴作響,紗幔飄揚。
蔣年年跪坐在木案邊,手持製作的抄書神器,這書越抄越困。
仿佛回到了高中,她漸漸趴下身子,頭枕在手臂上,打著哈欠。
紙上的《道德經》逐漸模糊,像是小蝌蚪般遊來遊去,直到最後一片黑暗。
太子挽袖蘸墨,他側頭,團子般的小姑娘正睡得香甜。
此時風鈴搖晃,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