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雅音能夠為了女兒嫁給她,足見其心性堅忍之處,這一場戲,恐怕還要唱上很久呢……
仿佛應景一般,夜色裡忽然傳來了一個低聲哼唱著的女音。
唱的人似乎已經醉了,因而唱得有些斷斷續續,忽高忽低,顯得有些曲不成調,若不是此時將近天明,水月閣裡的人都已經歇下,四周萬籟俱靜,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哼唱聲。
闕執墨側耳聽了一會,聽出女子唱的似乎是一曲青樓妓館裡用來調情的香豔小曲,詞句裡儘是什麼小手、小臉、肌膚、細腰之類的詞語,不由地皺起了眉。
就著懸掛在妓子門外的燈籠,闕執墨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注意到自己麵前是一湖人工挖掘的湖麵,中間有一座不大的小島,島上樹影重重,顯得十分幽靜,而不遠處便有一座水榭長橋通向小島,便抬腳往那邊走去,免得碰上這哼曲的女子。
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那哼唱小曲的人發出了一聲悶哼,似乎是撞上了什麼人,因為四周很是安靜,聽在耳朵裡竟也十分清楚。
緊接著就是帶著濃濃醉意的含糊女聲帶著驚詫斷斷續續地道:“咦,你是誰?我問你……晚、晚香的房間怎麼走?姐姐我起夜……不、不記得路了……”
“客人,晚香哥哥的房間在乙字十號房,過了這條走廊,往左便是了。”
女子問話聲中,一個清脆男音柔柔地回道。
聽到回話,女子帶著醉意的聲音頓了頓,好半天才開口:“唔,聲音倒是很、很好聽……來,讓我瞧瞧……長什麼樣。”
“啊——客、客人,不要,不要這樣。”
清脆的聲音顯然是嚇到了,愣了半天,才驚叫起來。
隻是,女子似乎並不在把那聽起來還很年少的男音的幾聲驚叫放在眼裡,隻是含糊著調笑:“嘖嘖,長得還挺好看……瞧瞧,這眉眼,這皮膚……嗝……比我今天晚上找得那個晚香可好多了……這水月閣的爹爹……嗝……可真不夠意思……來,讓姐、姐我,抱、抱……”
“客人……不要,奴、奴不是閣裡接客的……不要……”
“來,抱、抱……親、親一個……”
闕執墨停下腳步,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遠處的屋簷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把一個嬌小的身影按在懷裡肆意輕薄,而那個嬌小的身影則不斷地劇烈掙紮著,看起來並不情願。
不是接客的?
闕執墨回想著剛才聽到的話語,心裡有一瞬間的遲疑。
是這水月閣裡打雜的小廝麼?所以才會挑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出來……想來是個模樣還不錯的,否則不會引來酒醉客人的覬覦。
要不要伸以援手呢?
雖然她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可是這樣以強淩弱的事情,如果不管,似乎說不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咕咚!”
緊接著就是女子殺豬似的哭嚎:“痛、好痛……臭……好臭……什麼東西?該死,竟敢用恭桶來砸姑奶奶——你、活得不耐煩了麼——”
闕執墨看著遠處那被一個桶狀物體撞得跌跌撞撞的女子猛然撲上前抓住了那嬌小身影的脖子,似乎是要痛下狠手的模樣,眼神不由地一冷,伸手往旁邊的木門上一抓,硬生生地折下了一塊木板,貫上力道就要往那邊拋去……
“哎呀!哎呀!客人,這是怎麼了?”大約是女子的驚叫聲太過駭人,遠處突然亮起了幾盞燈火,緊接著就有一個高瘦的身影帶著人急急地往這邊奔來。不多時,已經到了發生衝突的地方,瞧見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模樣,趕忙伸手示意身後的人拉開那高大的女子,然後又低頭哈腰地對著那女子賠笑道,“客人,不好意思,這是閣裡洗刷恭桶的雜役,不是閣裡的妓子,實在是對不住……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這小雜役計較……你這臭小子,還不快和客人賠禮!”
“我、嗝、我要殺了……殺了他……他、他竟敢用恭桶……”
“是,是,殺了他,殺了。奴一定會殺了他!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用恭桶砸客人!”妖媚的男音大約是水月閣裡的管事爹爹,聽到女子忿忿的話語,趕忙順著她的話意高叫著喝斥起來,爾後似乎是轉身踢了脫困之後倚在門板邊的嬌小身影,厲聲喝道,“伏雲,還不快給我把這不懂事的混帳小子按下……”
……
闕執墨眯著眼睛看著遠處在這一番動靜之下漸漸聚集起來的人群,心知那嬌小的身影雖然會有些苦頭吃,卻已經沒有了性命之虞,便張開手掌將手上握著的木板碎屑拋在了腳下,繼續抬腳往水榭長橋上走去。
不多時,已經過了長橋來到了小島上。
島上種的樹種頗多,最多的卻是已經有些年頭的挺拔翠竹,雖然已是隆冬時節,卻依然鬱鬱蔥蔥一派枝繁葉茂的景象,隻是,在這寒風凜烈的時候,看著竹影婆挲,卻彆有一種淒冷的寒涼感覺。
好在闕執墨經曆過無數場麵,這一點的寒涼自然不在她的眼裡,她舉步穿梭在竹木之間,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沙沙聲響,卻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沙場,手起槍落,敵人的身體在她的麵前一分為二,之前縈繞在胸口的那股抑鬱之氣竟在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果然是闕家的女兒。
血脈裡那種對殺戮的狂熱是與生俱來的。
娘,您給女兒取名執墨,實在是取錯了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