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剛剛說完話就呆住了,自己明明是費勁了力氣說的話,可是出口的時候卻輕得連自己都聽不到,他的嗓子怎麼了?
不過,好在墨色的聲音輕但是霜華卻還是聽到了,連忙縮手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看他張著有些暗淡的眼睛看著自己,禁不住喜笑顏開,見他掙紮著想要起來的樣子,連忙伸手拿過兩個枕頭墊到他的脖子下麵撐起他的小半個身體,看著他轉動著眼珠子咕嚕咕嚕地看著四周,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的樣子,所以努力地動著嘴巴想要說話,隻是嗓子被哭啞了,說不清楚話。
看到這裡,霜華想起了自己這一晚上的提心吊膽,心裡又有些生氣,於是把本來就要說的話給憋了回去,一雙透著妖嬈風情的眼睛隻是發狠地瞪著墨色。
墨色在水月閣裡也呆了這麼些年,本來就不是諸事不懂的笨孩子,心裡明白霜華一定是生氣了,想要討饒,偏偏一開口嗓子裡就像塞了一把刀一樣刮得他生疼,費力地試著說了幾個字卻是語不成調,隻好喪氣地閉了嘴,怯生生地伸出手拉了拉霜華。
霜華心裡明白墨色是在求饒,心裡早已經軟了一點,正要和他細聲說話,忽然一陣風吹過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頭看過去看到那洞開的房門,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擔憂,又想到墨色是他帶到闕家的,要是有出了點什麼事情,彆人自然會把帳算到他的頭上,怎麼說,他還是得讓墨色長點心眼,於是軟下來的心腸又硬了起來,隻是盯著門看,並不說話。
墨色呆呆地看著霜華生氣的臉龐,又想起了惹自己哭了一個晚上的罪魁禍首,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要哭起來,隻是大概是之前哭得太厲害了,現在反倒是一點眼淚也掉不出來了,隻好怔怔地張著眼睛看著床頂發愣,想著想著,忍不住又伸手要攥著胸前的舊物件好定神,這一伸手又伸了空,才想起來,掛在胸前的那隻木刻小蚱蜢早就叫水月閣裡的人給扔掉了,苦笑一聲轉身把眼睛閉上了。
霜華背著身子聽著背後悉悉索索的翻身聲音,小心地轉頭打量著床上,看到墨色已經背過了身頭朝床裡麵躺著。
霜華想要再說什麼此時也不好開口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伸手給墨色掖好被子,就輕手輕手地提著裙子走出了偏房,然後站在院子裡看著守門的婆子快手快腳地支起房門,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亮透了,他覺得有些累,便伸了伸腰慢慢地挪著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新居裡麵,因為一晚上都沒有歇著,他甚至連衣服也來不及脫,就合衣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霜華卻睡得不太踏實,睡夢裡總是輪番地出現各樣的人,大將軍的,正君的,還有那叫做清容的侍人的,也有墨色的,也有自己的。
一會是水月閣裡和大將軍初次見麵時的情景,一會是闕府舊宅裡正君看著他的樣子,一會又是那清容侍人到水月閣裡來給他贖身時的場景,一會又是墨色哭得啞了嗓子的模樣,到了最後,忽然夢到自己被正君趕出了闕府,又被清容侍人送回了水月閣,管事爹爹左右打量著自己的眼神……
霜華猛地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發冷,伸手去摸,到處都是涔涔的冷汗,再想到夢裡麵的情形,他忍不住坐在床上,用手攥緊了褥子。
和大將軍的事情……一定要辦成。
否則,他的心總是踏實不下來。
想到這裡,霜華悶悶不樂地下了床,呆呆地坐到妝台前,看著妝台裡的豔麗的麵孔發了一會楞,想了半天卻沒有什麼好法子,隻好歎著氣,叫來了小廝梳洗。
正在梳頭,忽然聽到房外傳來了動靜,聽著聲音,好像是守門的婆子在回話,聽語氣卻是十分的恭敬像是主人問話一樣,霜華想起之前清容說的話,以為是正君過來瞧偏屋被撞的門,心裡不免有些害怕,生怕被那雙明晃晃的眼睛給瞧出破綻,便不敢出聲,隻是悄悄地支走了小廝,自己躲在窗邊拉開一道縫往外張望,卻正好看到穿著一身朝服的闕執墨站在墨色虛掩著的門前發愣。
大將軍?
霜華心裡正算計著闕執墨,卻想不到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院子裡,本來應該高興,但不知道怎麼地卻又覺得害怕,隻是怔怔地透著窗戶的縫隙看著那俊秀的身影。
這是他的妻主。
比他大了兩歲,卻是如此的俊秀挺拔,和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雖然自己和她並沒有成事,卻依舊默許了正君的做法,納了他做侍夫,給了他安穩的日子。
這樣的女人,竟然做了他的妻主。
他真的要算計她嗎?
呆呆地站在窗前,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想到霜華頭痛,他苦笑著閉眼沉澱腦海裡各種翻騰著的念頭,再張眼的時候,門縫裡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裡。
霜華吃驚地張望著院子,不見闕執墨的身影,倒是看到守門的婆子好奇地縮在門邊看著墨色的房門,心裡明白,她一定是到墨色房裡了。
為什麼是到墨色房裡?
想到昨天墨色哭了一個晚上,就是在和大將軍見麵之後,霜華的心不由地亂成了一團。
難道,大將軍真的強了墨色嗎?
闕執墨此時並不知道她新納的侍夫霜華在房裡如何的胡思亂想,隻是擔心地進了墨色的房門。
進門之後看到床上的墨色睡得安穩,懸著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看起來倒還好,隻是氣色差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