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多指教”(1 / 2)

躍江 不會跳舞小姐 7105 字 11個月前

燈泡蒙了灰,照下來是一陣頭暈目眩的昏暗,屋裡靜謐如初,連呼吸都是靜音模式。

外麵懸燈結彩,總局內外清閒自在,不過也好,走廊裡都是平靜有序的腳步聲,沒有為了案件爭分奪秒的踩踏,彆的屋裡都貼好了春聯,連郝局長都親自下來寫對聯,唯獨一個房間裡空空如也,沒有一點年味。

外麵下著瓢潑大雨,衝刷著總局簷前的暮色。

應該是風在遊蕩,吹下來了一遝卷宗,最上麵的那卷,寫著:江大路附屬小區畏罪自殺案。

時間久了,卷宗都起皺了,泛著黃,有些孤零零地躺在一天要被拖三次的地麵上。

椅子嗞啦一聲被推開,日積月累,地上都劃出了兩道黑杠,板凳上還殘留著人的體溫,板凳的主人站起來,拾起了散落的卷宗,看到上麵的字,眉眼間露出難得的停頓,高超的職業素養,讓他立刻回神。

退後幾步,看到這屋外麵淡藍色的牌子上公然寫著“第三支隊”。

江南內外遠近為名的第三支隊,被稱為冰塊隊,全員冷地出奇,曾經有人說笑,說想進第三支隊,不光要有強硬的職業技術,還要足夠冷。

第三支隊的冰塊王便是令所有人都肅然起敬的辭隊長,辭聞。

為什麼肅然起敬,那是十八年前了,那時候,辭隊還是個小孩,一個與眾不同的小孩。

十八年前——

“現在我市有一位在逃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現在我市總局下達通緝令,封鎖一切交通,邊境加以防守,不能讓他從眼皮子底下逃出去!”說話的是位女強人,刑警大隊重案組組長,薑諺。

一張張打印好的通緝令在城中分散開來,走廊裡,一個看起來小學生年紀的孩子撿起一張通緝令,若有所思的看著,不一會兒不顧他人阻攔的衝進了重案組。

這孩子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薑諺的大兒子,叫做辭聞。

他那雙讓人不覺敬畏的眼睛盯著滿屋焦頭爛額的警員,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裡,走向了重案組的白板,拿起了白板筆。

“他的手在三年前有過粉碎性骨折,他是左撇子,但是他的左手握不到凶器的反麵,並且中指受過傷,比一般人少了一截,指紋是他的,不一定是他留下的,”他拿起嫌疑人的檔案, “但,至於他為什麼會拚命從警局裡逃出去,是因為他沒有強硬的心理素質,在審訊員或者是真正凶手的反複詢問下,漸漸把自己繞進去,現在他認為自己就是殺人凶手,他是個有社會背景的人,有五歲的女兒,他不想被抓很好理解。”

一個重案組費心費力,嘔心瀝血抓了兩個星期的嫌疑人,逃竄的理由被一個還要去上小升初的男孩給輕描淡寫,頭頭是道的解釋清楚了,不禁讓一屋子正規警察學院畢業的人們有些掛不住臉。

“這麼說我們努力這麼久一點屁用沒有?”有人不理解的插了一嘴。

少年變聲期的聲音磁性沙啞,卻更顯得沉穩,用白板筆敲了敲白板上的人物資料, “不,他是有用的,他一定是見過凶手,甚至是說非常熟悉,死者跟他也絕不是社會背景上調查的那樣毫無聯係,至少因為發生過不小的過節,他才會在洗腦下認為自己是凶犯。”

“至於能不能再找到他,是件容易的事情,他的通緝令灑滿大街小巷,大廈都在廣播他的罪行 ,但隻要我們話鋒一轉,就有40%的概率出現,他會原地等待,等新聞的風頭過去,人們忘記這樁案件,他會出現的,這裡有他的牽掛,他五歲的女兒,不能離開他。”

“撤回通緝令,向媒體公布已經找回的信息,要快。”

一屋子人不知道為什麼就聽起了一個孩子的指揮,但還是有人半信半疑: “那剩下60%呢?”

“40%就是100%。”

“她女兒現在在哪?”薑諺問。

“因為年齡尚小,沒有留她做筆錄,她在江南新城區實驗幼兒園。”

“去找!”

等冷靜下來,辭聞被訓斥了,被趕了出去,被他母親親手。

重案組的機密文件和檔案是一個孩子能看的嗎?剛剛犯了多麼低端的錯誤,提供重要線索也不行。

辭聞沒有任何抱怨的脾氣,一言不發地坐在走廊,眼睛死死地盯著總局地說時鐘。

這鐘像是眼睛,看著警局裡的每個人,他像是警戒鐘,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他督促著警員,還人們清白,懲治罪惡,嚴打犯罪,掃黑除惡,秒針被當時的吳局長改成了刺眼的紅色,細長的秒針在表盤上飛馳,正義化身的人民警察,也在針尖上賽跑。

警員臉上是黃豆大小的汗珠,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他們園長說她肚子疼,被她父親提前接走了。”

“園長說沒說那個人的相貌體征?是關天揚本人?”辭聞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將就在門口說。

“園長說應該是她父親,和平時穿得很像,沒有異樣。”

辭聞揚了揚下巴, “調他們幼兒園的監控,和附近街道。”

台式電腦上一幀一幀地播放著監控,看到一半,被辭聞中途叫停。

在所有人的不理解下,他解釋: “出園簽字的時候,他的握筆姿勢,關天揚手指握不到那。”

“凶手?!”

辭聞從容鎮定地走到薑諺身邊問道: “通過這個監控和他作案的手法能進行心理側寫嗎?”

“能,但希望太小了。”

“有希望,就要做。”

少年站在電腦前斟酌,好看的手在鍵盤上敲打,椅子向後仰,對著旁邊的技術員說: “調一下幼兒園附近的街道,二十公裡以內的商場、居民樓、停車場外圍監控,順便在網上把關心怡失蹤的消息發布,現在!”

白色麵包車緩緩駛入人們的視線,就像是一個人沒有戶口一樣,這是一輛還沒牌的新車,給刑警們帶來了不少便利。

查閱銀行賬戶,實時監控,這個人很快就會落入法網……但真的這麼簡單嗎?

還未出動的警車旁邊,出現了那位在逃“嫌疑人”關天揚。

他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焦急,反而鎮定自若,仿佛剛剛被帶走的孩子不是他女兒似的。

即使沒有走出江南半步,但應該是跑到荒山野嶺了,路途的奔波,關天揚有些憔悴,迎麵向他走來的不是穿著警服的刑警,是個穿著便裝,一看就是個孩子的人。

孩子在他眼裡從來都不是天使,他用成年人的目光正視這個孩子,他有可能比那群拿編製的人厲害很多,也可能隻是個幌子。

事情都是有兩麵性的。

審訊室。

孩子最終是不能進去代替審訊員的位置的,最多隻能隔著鋼化玻璃,帶著耳機看。

“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關天揚耷拉著兩隻帶著鐐銬的手,背緊貼著靠背,像是鬆懈了一樣。

審訊員麵不改色,拿出筆錄本,一字不落的記錄著。

“既然你來了,那應該就知道要做些什麼,”審訊員愜意的用手轉著筆, “你的手最近怎麼樣,好點了吧。”

他不說話,也不做出任何回應,隻是輕輕地點頭。

“經過我們刑警去你的住所、鄰居家的審問調查,他們說,你家很早就沒有女主人了,你在正規國企工作,中午吃食堂,晚上有接二連三的應酬,很少回家,我們發現了一個和你的口供對不上的地方,你每天那麼忙,但卻有個為人父母的好習慣,每天去接孩子。一個月前我們在某酒吧的監控裡看到了你,但正常那個時候你應該在接孩子,那天有一個和你穿著一模一樣的男子接走了你的女兒關心怡,他是誰?”

審訊員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言自語地說: “難不成那是你的分身?”

關天揚也不含糊,照實回答: “我家中有個弟弟,有時候他會幫忙接心怡。”

“那還挺好,我妹還從來沒幫我接過孩子,你弟弟叫什麼啊?”審訊員像是在敘述著家長裡短。

“關天語。”

“是親弟弟嗎?”審訊員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他沉思了一陣,回答: “不是。”

雖然審訊桌的筆記本上已經顯示了這個叫做關天語的全部信息,血緣上毫無關係,甚至連長相也完全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審訊員還是問: “是表弟,還是堂弟?”

“是我愛人。”

玻璃外麵的人臉上都略顯驚訝,這是他們誰也沒料到的,但審訊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沒有半點停頓,坦然地說: “挺幸福的,他現在在哪?”

“在老家。”他從容不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