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多指教”(2 / 2)

躍江 不會跳舞小姐 7105 字 11個月前

“那我們有可能要去拜訪一下,能給個地址嗎?”

關天揚自嘲一笑,反問道: “你們警察連這點瑣事都查不到嗎?”

“正是繁瑣之事,才更難以察覺,難不成關先生報不出自己的老家在哪嗎?”

他那看起來就比普通人長的睫毛輕輕的觸碰到了眼袋,看著玻璃外麵的男孩,說道: “我老家在老城區光明小區,13號樓404,警官,夠詳細了嗎?”

“當然,感謝配合,還有一件事情想問……”話還沒說完,關天揚先開口,問: “可以讓外麵那個男孩子進來嗎?我覺得他很渴望進來,一看是個聰明的孩子,長得也很漂亮。”

耳機裡傳來了肯定的回答,辭聞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走進了審訊室,那是他的第一次。

“你很像換了一個人。”

麵對辭聞的肯定式詢問,他偽裝出麵露難堪的樣子,溫和地說: “小朋友,我現在是一個稍有不慎就要蹲監牢獄的人了,經曆過這些大風大浪,和蛻了層皮沒什麼區彆。”

“那你這層皮蛻的很徹底,你愛人原名叫什麼?”

“小朋友不愧是警察的後代,真是端莊嚴肅,可我愛人的原名對案件來說很重要嗎?我不這麼認為。”

問號+句號,用於掩蓋事實的標點符號,一場自導自演的戲。

辭聞搬了一把椅子,在審訊員旁邊坐下,嘴裡含著陳皮糖,一字一板的回答: “我們的側重點不太一樣,你認為的和我認為的並不衝突,還有,我要問的不是不止是你現在的愛人,我要的是你愛人,和前妻的原名。”

文質彬彬的臉上突然帶上了些許憤懣,但很快又消散。

“一定要提那個女人是吧,好,我告訴你們,她叫焦心怡,我愛人原名叫焦行君,你們不可能不知道吧,真是浪費時間。”他盯著辭聞,突然說: “你和我愛人小時候很像。”

“法叔叔,有原因的意外害死親哥算正當防衛嗎?”辭聞問身旁的審訊員,這個審訊員便是法魏明。

看著眼下這個“詭計多端”的孩子,法魏明欣慰一笑,假裝認真回答: “那得看看是什麼原因了。”

辭聞看著關天揚牛仔褲的口袋往外翻,說笑道: “關先生最近發胖了啊,褲子口袋都翻出來了。”

關天揚沒有說話,突然挺直了腰板,這正是辭聞想要的,這說明,他的行為應激問題生效了。

“恕我冒昧的問,關先生,你的親生女兒已經失蹤這麼久了,你還這麼鎮定的坐在這,我們隻字不提你女兒,你竟然沒有分號著急,為什麼啊?難不成你認定自己的女兒沒事,或者是說,你知道他在哪呢。”

審問椅子上的關天揚不得不確認,這不是個一般的小孩,細思極恐的敏銳,才這個年紀啊。

“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叫你關先生而不叫你大名麼?我覺得我並不是個那麼講禮儀的人,但關先生,你真的叫關天揚嗎?”

“我不叫關天揚叫什麼?!”他怒了,效果達到了,辭聞抿嘴一笑,隻勾起一邊嘴角。

“關天語先生,把你哥哥埋哪了?”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震耳欲聾的雷聲讓坐在板凳上的關天語恍惚,原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譴是真的,真的要遭報應了。

然而,這隻是辭聞破案曆史上的冰山一角,也是這條血路上的滄海一粟。

那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從那時起,法魏明跟他之間多了一層深厚的關係:師徒。

——

一晃十八年了,重案組的牌匾被換下,變成了第三支隊。

“辭隊,現場發現了新指紋,現在走?”

辭聞沒說話,但那眼神說了,所有人就坐上了警車。

這是一起縱火案,房子的客廳被燒的隻剩黑渣滓了,但彆處完好無損,多麼明顯的縱火。

現場一共死了兩個人,一對夫妻,妻子被燒成乾屍,丈夫被捅了八刀,失血過多身亡,這麼一個平凡的小區,發生了一起殺人案,都好奇,事情都過去一周了,每次來勘察現場,還是會有人來湊熱鬨。

辭聞向來不愛穿警服,但真正知道真相的人沒有幾個,塵封著的警服即使不穿,每天都會洗一遍,親手洗。

套上鞋套,再次來到這個慘不忍睹的現場,當初發現丈夫屍體已經是死後的一周了,許多年輕的法醫吐了不知道多少遍,上麵白花花的蛆啊,巨人觀。

辭聞對這種東西免疫,一個冷血動物,不過冷,對任何惡心、血腥、瘮人的場麵都從容麵對,在他眼裡稀鬆平常,以前還有人說他比較適合去當法醫。

櫃子背麵,是警員利用502膠加熱熏出的指紋,上麵的紋路,應該是抹布擦拭過的痕跡。

結果不出所料,是丈夫的。

這個房子是老小區,戶型偏大,十分空曠,但這個戶型,太熟悉了,警察家屬院的老院子也是這樣的戶型。

他不能不承認,他想到八年前了。

下意識的看向主臥,走進去,老是想在這毫無關聯的房間裡,找到重要線索,不現實。

主臥的陽台是一連串的玻璃窗,蹙眉一看,地板翹起來了,老房子,正常,但下麵掩著一個用厚毛巾包裹著的棍子,身上不會留下毆打的痕跡。

警員把它放進物證袋裡,可一個已經被火烤的連指紋都掃描不了,另一個已經巨人觀,它有什麼用。

抬眸,看到了樓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男子,第三次了,每一次勘察現場,他都在樓下,不可能是巧合,而且每次都站在同一個地方。

辭聞帶著副隊莊其裡,跑下樓,逮捕了那個男子。

男子一直抿著嘴,像是在憋笑,還是不是四處張望,像是參觀似的。

審訊室,太熟悉了,但以往,他會坐在審訊員的位置上,成年後頭一次戴鐐銬,感覺還是有所不同,算是一次研學實踐了,從嫌疑人角度麵對審訊,也不錯,回去可以寫篇文章紀念一下。

“姓名?”

“法依。”

“你叫什麼?”辭聞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官,我名叫法依,法律的法,依靠的依,有問題嗎?”

筆記本上是他的全部檔案,被凍的發紅的關節的手劃動著鼠標,突然一頓,目光罕見的停頓,問: “改過名字?以前叫程依?”

“終於啊,辭警官,想起我來了?我們有一麵之緣,你當時搬了個板凳坐在主審訊員旁邊,我也坐在這,你當時是不是還拿著個紅本子悄悄記筆錄來著,我記性還挺好。”

“為什麼改名?”審訊室外的人紛紛開始麵麵相視,不敢置信這是辭隊,竟然審訊的這麼儘人情,還問這個,以往都在心裡自己思考。

法依盯著他,玩笑道: “還以為你會third degree我,沒想到玩軟審訊,謝謝啊。”

“我問你話呢。”外麵的人再次顛覆三觀,這真的還是辭隊嗎?今天的他是被人穿魂了嗎?

“你怎麼比我還激動啊,彆,你冷靜,我跟著你的節奏走,還可以少費腦子,不就是因為……我舅嗎?師徒情深啊。”

“你!”辭聞猛地站起來,走到他旁邊揪起他的衣領,身高的差距,又是那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莊其裡急急忙忙從外麵衝進來,阻攔了一場“凶殺案”。

“要殺要剮,隨便,我可沒有律師,也不麻煩。”

莊其裡趕忙擺擺手,十分恭敬地說了聲抱歉,瞪了一眼辭聞,這要是在往日,給他吃一萬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但現在情況特殊,迫不得已啊。

此時此刻,本來坐在辦公室喝去年剩下的龍井茶的郝局長聽說了這件事,氣的茶也不喝了,火急火燎的跑到審訊室。

“好啊,辭聞你小子,三天不寫檢討你上牆揭瓦是吧!怎麼能對法教授如此無禮,以後還要一起工作的,你這麼對人家?!真是丟了我們總局的臉,你職業素養呢?你的一向冷靜呢?不要一提你師傅就這樣,有些事情該過去了。”前麵的訓斥,到了最後一句話,突然低沉,強烈的反差。

然而辭聞現在衝昏了頭,隻聽到了“法教授”、“以後還要一起工作”這幾個字,整理好情緒,冷冰冰地問: “法教授?一起工作?”

默默看戲的法依抬起頭,與他對視,突然發現,這小子長得和師傅真像啊,不過外甥像舅,正常。

“沒什麼,我小人不記大人過,還得感謝辭隊讓我先來參觀了一下我未來的工作崗位。我,法依,帝都公安大學偵查訊問學教授,以後還得請辭隊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