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很好,那朕呢?(2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4166 字 9個月前

“我怕什麼?”

李嫵下意識偏過臉,步搖流蘇細碎輕晃,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剛好擦過,隻碰到她耳邊墜著的那枚水頭極好的翡翠墜兒。

水滴狀的耳墜子冰冰冷冷,在晦暗光線裡,那輕晃的翡翠耳墜晃漾出一條瑩綠的影兒,往上半指,便是她白嫩溫軟的耳垂。

裴青玄盯著那雪白微鼓的耳垂,忽的記起她第一次穿耳朵眼的情形。

那天下著連綿細雨,她捂著耳朵跑到東宮,與他說好痛,要吃梨糖酥才能好。

於是他命人套了車,跑了三家鋪子才買到她喜歡的梨糖酥。

那日春雨急,庭外梨花落滿地,她吃著梨糖酥,笑著與他說:“等我耳朵眼養好,就能帶漂亮的耳墜子了。”

她還朝他狡黠眨眼,特地補了句:“到時候,我第一個戴給玄哥哥看!”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遇到什麼好的壞的新鮮的,往往第一時間就想到對方。

那時的他們,也沒什麼不同。

往事曆曆在目,隻她耳朵上掛著的漂亮墜子,第一眼已屬於旁的男人。

那個平平無奇、毫不起眼的楚明誠,他憑什麼?

深邃的丹鳳眼底劃過一抹陰戾,帝王冰涼的指尖也捏住了那抹圓潤小巧的耳垂,引起主人的一陣戰栗。

裴青玄隻當沒看見她僵硬的神情,帶著薄繭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揉著她的耳垂,語氣淡淡:“若是將人招來了,朕是皇帝,他們不敢拿朕如何。可阿嫵不一樣,你身為臣妻,卻衣衫不整與朕同處一室……旁人會如何想你?回府之後,你如何與楚明誠交代?還有那一貫對你百般刁難的楚國公夫人,她又會如何待你?”

指尖忽而打了個轉,若有似無擦過她敏感的耳後肌膚,乾燥而溫熱,他輕巧取下她耳上那隻墜兒,收入掌心:“阿嫵,真的不怕?”

李嫵怕,怎會不怕。

正如他所說,真叫人撞見,他不會有事,而她的人生將會翻天覆地。

一時間,她也顧不上討要那隻被摘走的翡翠耳墜兒,白著一張臉兒看他,眸光哀戚:“陛下費儘心思將我堵在此處,到底意欲何為?”

“朕不是說了麼,敘舊。”

裴青玄垂下黑眸,盯著身前之人,暖色燭光從敞開的窗牖照在他溫潤的麵龐,明暗交錯的陰影卻叫那笑意無端多了幾分涼薄:“怎的嫁了人,記性越發差了?”

一句嫁了人,猶如無數冷針紮進李嫵心底,也叫她明白他今夜這般安排是為了什麼。

縱然不想麵對,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擇日不如撞日,就趁著現在,把話說清楚罷。

深吸一口氣,李嫵抬起手肘抵在身前,勉強叫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既然陛下非得在這敘舊,也行。”

她微揚起臉兒,瑩潤烏眸裡直直看著身前帝王:“當年你被先帝貶去北庭,李家的情況也一落千丈。父親身陷囹圄,長兄為了給你求情,被麗妃和五皇子記恨,沒多久也丟官入獄。長嫂那時懷著孕,在獄中見著受刑後遍體鱗傷的長兄,當即嚇得小產。家中遇此一連串的變故,母親難抗打擊,舊疾複發,臥病不起……”

提及那段卑微又艱難的時光,李嫵眼眶也不禁染了紅,她握緊拳頭壓下哽噎:“那時家中還安好的隻有我與次兄。但次兄那時還在國子監讀書,既無功名,也無官身……你一失勢,旁人隻當我們李家為瘟神般,躲都來不及,哪敢伸出援手。偏我母親又病得厲害,大夫說需以百年老參入藥……”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夏日,格外的炎熱,她和次兄兵分兩路,頂著酷暑去從前交好的人家拜訪,求借老參。

太陽曬在頭頂很熱,可那一道又一道的閉門羹,一次又一次的冷言冷語,叫她如至冰窖,熱血涼透。

那一刻,她才知何為人情賤恩舊,世義逐衰興,何為滔天權勢下,人命如螻蟻。

又一次在烈日下等候半個時辰通稟後,她再撐不住酷熱,暈死過去。

再次醒來,素箏拿了五百兩銀票以及一盒百年老參給她:“姑娘,是楚國公世子偷偷送來的,還特地交代奴婢彆跟你說。他還說,若是一株不夠用,可派人去明月閣給掌櫃的留個口信,他再給咱送來。”

那時的李嫵對楚國公世子沒什麼印象,素箏提起時,她眼前好像冒出個年輕郎君的樣子,但具體長什麼樣,又想不起麵目。

但那一刻,她心底是無比感激。

“錦上添花到處有,雪中送炭世間無。”說起楚明誠,李嫵眼底哀傷稍退,方才一直蹙著的眉也稍微舒展:“他是個忠厚之人,待我也很好。那段時日多虧了他,家中情況才慢慢好轉……”

話未說完,帝王高大的身軀陡然朝前傾來,兩根長指如鐵鉗般牢牢扼住她的下頜:“他很好,那朕呢?”

“朕待你不好?從你落地伊始,除你父兄之外,朕是第一個抱你的男人。幼年朕將你視作親妹,教你讀書習字,帶你騎馬玩樂。朕見證你初次來癸水,看著你從垂髫小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阿嫵,你我青梅竹馬,兩心相許,十多年的情誼,竟抵不過楚明誠那個平庸無能之輩給你的那些小恩小惠?”

望著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冷白麵龐,李嫵心頭澀然,強忍著淚意道:“也許現下看來,一株人參、五百兩銀票不算什麼,可對於那時的我而言,那些可救我母親的命,可給我長嫂買補品養身,也可疏通牢頭,叫我父親和長兄少吃些苦頭……”

“那朕呢?”

裴青玄仍是這一句,他捏著掌心小巧的下頜,克製著捏碎的衝動,目光淩厲而灼熱:“阿嫵,回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