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娘嚇得臉色慘白,抖抖顫顫著道
“李侍衛,適才潑掉的不是避子湯……隻是尋常喝的湯藥……”
此人正是容陵王身邊的近侍李荊折,他冷冷的回道
“雲娘子還是去同王爺交代吧!”
廳裡的圈椅內,坐著已然穿戴整齊的容陵王,此刻他玉麵含霜,眼眸寒涼,望著被李荊折押入室內的柳雲娘,厲聲道
“說!這是第幾次了。”
柳雲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六郎……我這也是頭一回,你就饒了我吧!”
容陵王挑眉道
“當真是頭一回麼?本王勸你,還是想仔細些才好。”
柳雲娘雙腳一軟,跪倒在地,梨花帶雨苦苦哀求道
“雲娘就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如今年歲漸長,也想著添上一兒半女,若是在過上幾年,想再育兒,恐是難事。”
容陵王並不為她那幾滴眼淚所動,唇角一勾,森冷的笑道
“當初若不是本王,你如今應該還在燕館歌樓唱曲吧!可見人這個東西,是最容易忘本的,置了這一方清靜之地時,就曾與你言明,今生不得育兒,這些年你榮享安樂,卻是連膽也養肥了,竟忘了流落市井的朝霜晚寒之苦,敢背著本王做出此等事,不想要命了麼!”
柳雲娘頓時心生驚懼,適才還與自己溫情脈脈歡愛的男人,片刻竟變得陌生而遙遠,自己雖非風塵女,對於男人也算是見多識廣,始亂終棄的事情,見過的還少麼!薄情薄性才是男人骨子裡的永恒,若想入王府,永享富貴,這子嗣自然是頭等大事,事情即被揭穿,橫豎便是要硬著頭皮上了,這百煉成鋼繞指柔,富貴必是險中求。
將心一橫,柳雲娘慢慢移動著雙膝至容陵王身畔,換了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纖纖玉手抓住他的袍角輕輕一搖,柔聲道
“蒙六郎垂愛,雲娘才有了今日的一番光景,六郎的恩德雲娘豈敢相忘,隻是六郎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卻無子嗣,若你與王妃合睦,雲娘是萬萬不敢生出此念的……”
容陵王漫不經心道
“本王與王妃不睦,所以你便想著能母憑子貴,入王府做個側妃,或許有朝一日,還能將王妃取而代之。”
柳雲娘嚇得慌忙擺手
“雲娘沒有此念頭,雲娘隻想長久的陪在六郎身邊,儘心竭力的侍奉六郎,雲娘對六郎一片真情,六郎可要明辯才是……”
容陵王俯身挑起了她的下頦,漠然的注視著這張梨花帶雨般的麵龐,冷冷一笑
“好一個情真意切呀!可惜如意算盤打錯了方向,知道本王最厭惡什麼?便是不知分寸,憑你演技如何精湛,想蒙蔽本王,道行還不夠些,若你安分守己,本王還可留你在身邊,可惜你自作聰明,實在愚不可及,不過看你侍奉本王多年,明日便找人送你離京,以後吃穿用度自不會短了你,隻是……若你嘴上把不好門,讓本王聽到些不該聽的,那便休怪本王不顧及往日情份!”
柳雲娘頓時背脊發涼癱軟在地,怯怯問道
“六郎如此乾脆,莫非雲娘在六郎心中從不曾有過一席之地?”
容陵王放開了她的下頦,直起了身,臉上又恢複了如常的平靜,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玉麵郎君。
“一個女子,最可笑的事,莫過於高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你何不去問問,那些打算著用腹中的孩兒,拴住男人心的女子們,後來是否都得償所願了!”
柳雲娘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真是一子錯,滿盤皆輸,除了抽泣,還有何可言。
兩個女使進來將她架了出去,容陵王抬起了香幾上的茶碗,無聲的喝了口茶,複又調了視線對李荊折道
“荊折……這女子,果然都是極無分寸,你若多寵愛她一分,她便會持寵而嬌,忘乎所以,不知道哪一天便盤算著爬到了你的頭上。”
李荊折嗬腰回道
“不懂惜福自然無福,殿下不必為了愚笨之人勞神!”
容陵王若有所思
“女子若是禮教受得太多,雖端莊嫻雅,卻是呆板無趣,若尋了個這樣的女子為妻,所言所行稍有不慎,便要被她時刻拿出來說道,如同與夫子相對無異,簡直毫無情趣可言,似柳雲娘這般,到也有幾分活泛,可惜隻打算著以色侍人,稍稍抬舉她幾分,心中便生出了無數的妄念,實在是膚淺得很……你說,這世上可有一種女子,即有活性,又知分寸懂進退,通透不失情趣,機敏不失純真,稍稍性情些也可以,不要總懷揣著那幾分小心意,以為人家看不透。
這對於李荊折似乎是個難題,他略想了想
“在下的眼中,女子隻有兩種,一種是死的,另一種則是活的,若殿下一定要按此條框去尋,那不如直接尋個男子吧!恕在下眼茁,活了這許久,也未曾見過。”
這始料不及的一答,惹得容陵王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他道
“荊折是個實在人呐!這話也就你說得出來。”
李荊折得了讚許,依舊麵色如常,供手道
“在下對殿下向來知無不言,這柳雲娘如此不識識務,明日我便差人送走她,不讓她在殿下麵前礙眼生事,隻是,若日後她當真身懷有孕,又該如何處置?”
容陵王想也未曾想
“那便料理乾淨,彆留什麼後患”
李荊折垂首允諾
容陵王複又道
“官家即日將召楚江王回京述職,楚江等地可有異常?”
李荊折道
“咱們的人傳信回稟,隻說一切如常,並無異像。”
容陵王眼眸深沉
“本王的這位大哥,離京已然七年有餘,這麼些年竟能安安靜靜,也太不似他的作派了,畢竟當年,他與承襲大統隻一步之遙,父皇賜他遙遠的楚江封地,隻為保他一命,不知他是否真能體會,父皇生前的這番良苦用心……”
李荊折道
“若太子之薨真與他有關,又確實查到了實證,官家豈會輕易的饒過他,明麵上雖召他回京述職,之後恐還會再生變故,殿下要早做打算才是。”
容陵王悻悻道
“都說皇室的孩兒難養活,太子連三周歲也未曾熬過,此事若當真是他手筆,這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些,染指禁中內庭、謀害皇嗣,其心可誅!如今官家已無子嗣,所出皆是公主,明裡暗裡的有心人,更是蠢蠢欲動,官家此次召他回京,或許便是想試一試,這朝野上下,究竟還有多少人與他牽扯。”
李荊折若有所思
“殿下與官家是嫡親兄弟,若楚江王確有不臣之心,必當率先挑撥你與官家,殿下可想好對策了。”
容陵王負手,在室內來回慢慢踱步
“這麼些年,官家無子,本王便讓自己也無所出,一則是防楚江王有心挑唆,二則也怕官家對我生疑,官家不顧群臣反對,賜我京都就近的封地,明麵上看雖是疼愛我這個弟弟,實則卻也是想我不離他視線左右,畢竟,若我也有不臣之心,會比楚江王更加棘手。”
李荊折夷然一笑
“殿下長久以來,一直以風流成性、閒散出世的形象示人,官家也應該消出些疑慮了吧!。”
容陵王警惕道
“當初父皇偏愛大哥,可惜大哥並非嫡出,在立嫡還是立賢上猶豫不決,才會引來朝野上下的一片動蕩,這事最終以大哥遠走楚江而落幕,四哥承襲大統之時,朝中還殘存著許多反對之聲,這麼些年,他悄聲無息的將這些力量一一清除,硬是把這江山給坐穩了,可見四哥的不簡單……我至今還不清楚,這秦茵可是他放在我身邊,來監視我一舉一動的棋子,畢竟,四哥與太傅交情至深……所以,咱們往後一切還是不可大意,這棲梧小院明日還是找個牙人,近快幫忙處理掉吧!房契也是落在你名下,出價時略比市價低些便易脫手。”
李荊折抱拳,恭恭敬敬回是,垂首退出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