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姿冷笑

“你算那門子長輩，向來就喜蹬鼻子上臉，上臉又拉床被蓋，我勸你省省氣力吧！挑撥是非這套用二哥身上，可就失算了，他才不會聽你胡說八道。”

這一人一句又開始杆上了，茂源忙對母親道

“阿娘還是先回驛館歇息吧！我與阿姐說會子話便去找你。”

李氏鬨了一陣也累了，雖瞧不慣兒子不分親疏的糊塗，卻也奈何不了他，良辰又開了口恭送，便隻能悻悻而去。

念姿那披頭散發的模樣，實在有礙觀瞻，令良辰不忍直視，良辰對她道

“念姿，趕緊收拾收拾吧！我這還得去找介然打聽打聽，這幾日可能辦戶籍之事。”

複又對茂源道

“茂源遠到而來，多陪你阿姐說說話！我去去便回。”

茂源對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念姿顯然餘怒未消，隨意的應了一聲，便招呼了芝蘭上前幫忙重新梳整。

良辰剛出了綠蕪院，茂源卻又追了出來

“姐夫……留步！”

良辰對這稱呼不甚習慣，卻又不便根正，隻能默認道

“茂源，何事？”

茂源麵呈歉意

“姐夫，今兒讓你見笑了，我替阿娘與阿姐，與你賠個不是，我阿姐平日裡不是這樣的人，唯有遇見阿娘才會如此，姐夫可不要為此便將她輕視。”

良辰實沒料到，他小小年紀，遇事居然懂得忙著去周全，模樣也是眉清目秀，有幾分念姿的影子，對這個掛名的小舅爺頓時平添了些許的好感，當下便溫言安撫他道

“茂源不必擔心，我不會為此而輕視你阿姐的，況且，這也是她的宅院，她喜歡怎樣便怎樣，待事情都辦妥了，我再帶你四處逛逛，你也是頭一次到京都來，需得好好玩上些時日。”

茂源自是歡喜，朝他供手深深一躬

“如此，便多謝姐夫美意了。”

再返回院中時，念姿已經梳整完畢，毫無情緒的看了看弟弟。

“不回驛館，還賴這裡作甚？”

茂源踱步至官帽椅中緩緩坐下

“阿姐，好歹我也是長途跋涉才到的京都，你就不打算問問，我這一向可好。”

念姿乜了他一眼

“你好是不好，難道看不出來？”

茂源笑道

“阿姐都快要嫁做人婦了，性子需得改一改了，我這姐夫多好的一個人，為了你根改戶籍一事，確實是煞費苦心，先前有個官員來與阿娘說道，她便有些猶豫不決，畢竟簽定文書得上京，上京這一路的顛波，她可受不起，所以拖了些時日，後來姐夫來信，又奉上了一百兩，阿娘這才痛痛快快的答應的。”

念姿自是覺得意外，確實也不知，這裡頭還有這許多迂回，一時沉默。

茂源查看著她的神情，一麵規勸

“阿姐以後也是要做官婦的人，言行上需得多些約束才是，似今日這般，文戲武戲都搬上了場，往後是萬萬不能了，旁的不說，姐夫的顏麵總是要顧全吧！”

這時候芝蘭低頭進來奉茶，茂源一見她便喜上眉梢，忙起身招呼

“芝蘭……芝蘭，放下茶盞，咱們好好說說話，這都多久沒見了，想必這京都的水土確實不錯，把你養得越發好看了。”

芝蘭嚇得後退了幾步

念姿斥道

“可彆再打她主意了，你可是忘記了，在常關時，便是你這個大少爺對她毛手毛腳，你阿娘才吵鬨著要把她賣掉，不是我以命相博，現在你還與她說得上話，還嫌害得她不夠麼？”

茂源訕訕

“那都是去年的事了，阿姐就不要老提那些不痛快的了，我如今在常關，也經營著自己的店鋪做些小買賣營生，許多事情都能自個拿主意了。”

又一個意外！念姿奇道

“你不做紈絝子弟了麼？”

茂源甚是不高興

“什麼紈絝子弟，我顧茂源隻是與讀書做官無緣罷了，不是與做人無緣。”

念姿嗤笑

“即便是如此，你又待如何？”

茂源突然似下了決心一般，半是討好半是哀求湊了上前

“阿姐，你千萬不要把芝蘭許給彆人，待我到了議親的年紀，我要娶她。”

念姿與芝蘭皆是被他嚇了一跳，念姿道

“把她許給你，可彆做夢了，讓你阿娘換著花樣折磨她，茂源，你真當我傻呀？”

在常關時，茂源私底下便時常遞些好吃好玩給芝蘭，被李氏發現後，自是大發雷霆，險些便將芝蘭賣了，這事，芝蘭如今想來，依然心有餘悸，當時隻當茂源對自己是日久的情誼，沒想到他居然動了這心思，芝蘭幾乎是哭喪著央求。

“少爺，你就饒了奴婢吧！奴婢沒那個命。”

茂源怏怏不樂

“有沒有那個命，也是我說了算，芝蘭……你也不必怕，阿娘她就要嫁人了，隻要她入了人家的門戶，我便是顧家的當家人了，自個的親事自個說了算。”

真是各有各的盤算，可盤算來盤算去，也皆是奔著，親事上能做一回自個的主，念姿想到在常關時，自己與芝蘭時常被李氏鎖在房裡餓肚子，多少回都是茂源偷偷給她倆遞吃的，心中慢慢軟了下來，便耐心規勸

“你也知道你阿娘的為人，是個一心攀上的，她便是另嫁他人，也不會讓你娶芝蘭的，你與芝蘭門戶不當，你趁早歇了這念頭吧！”

茂源不以為然

“這便不用阿姐操心了，阿姐隻需答應我，不要隨意將芝蘭許人家便成。”

複又轉頭對芝蘭道

“芝蘭……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如今也算自立了，養活你不是問題，以後也不會讓你再受誰的閒氣，你便信了我這一回吧！”

這不經意間 ，茂源似乎已經長大了，念姿從未見過他對何事如此上過心，打小便被父親寵溺著，結果變得興趣頗廣，心得全無，萬幸的是，茂源隻是貪玩些，心思還算純善，這些年也未染惡習，若不是他有李氏那樣的母親，念姿甚至覺得，對於芝蘭，茂源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芝蘭將茶盞重重擱在桌案上，突然激動的對茂源大聲道

“少爺……就當芝蘭求求你，彆鬨了成麼？芝蘭不願意……不願意，芝蘭這輩子都要陪著姑娘，姑娘在哪裡芝蘭便在哪裡，少爺你的抬舉，芝蘭受不起！”

言罷哭著箭一般跑了出去

饒是她性子溫順，從未如此揚聲對人過，著實驚呆了姐弟二人，茂源無奈望著她跑遠的背影，扭頭對念姿尷尬一笑

“她何至於此呀！難不成……我真那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