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改戶籍的手續辦成之後，茂源與李氏又在京都待了三日，良辰從始至終都禮貌待之，自己雖無閒暇，卻也吩咐仆從帶著四處遊玩，兩下裡皆是十分的滿意，良辰又備了一車子的禮品捎帶回去，李氏的臉色也逐漸變得好看多了。

臨行前一晚，良辰在宅子裡備了桌席送彆，茂源吃了些酒，竟不願回驛館休息，一直纏著念姿，念姿知道他還想與芝蘭說話，隻能默許著他，自從那日茂源揚言要娶芝蘭後，芝蘭便遠遠的躲著他，茂源以為是李氏在場，她有些懼怕，席後便想了個主意將自個的母親打發走，隨念姿回了綠蕪院，可芝蘭還是不與他熱絡，茂源這回終是明白，芝蘭就是刻意為之，心中甚是不喜

“芝蘭，明兒我便要回去，你就不能好好與我說說話。”

芝蘭一麵避他一麵對他道

“少爺自個也知道，明兒便要回常關了，何故還要橫生枝節。”

茂源不依不饒

“隻是尋常說說話，怎的就橫生枝節，這買賣不成，還人意在呢！況且咱們也是認識十幾年的情份，沒道理臨走連告彆的話也沒有一句。”

芝蘭苦著臉

“少爺若是還打算說那些混賬話，還是免了吧！”

茂源一把拉住她，往她手中塞東西，芝蘭仔細一看，卻是張銀票

“這個給你，出門在外，該有些錢傍身才是。”

芝蘭慌忙又塞還他

“不要！不要！姑娘每個月都給我月錢，都花不完……”

芝蘭不收，茂源卻偏要給，二人推來搡去，看得念姿蹊蹺不已，世上還有此等事，有人不要，有人偏要給，那可是錢呐！念姿也不顧他二人，走過去將銀票一抄，仔細瞧了一眼，竟是張五十兩的票據，有些出乎意料，板下臉訓斥

“茂源……怎的有這麼多銀兩，可是做了什麼壞事？”

芝蘭趁這空檔，又飛也似的跑出去

茂源的眼神追著他，口裡卻不痛快道

“你就不能往好處多想想，這是我自個賺的……。”

收了視線，瞧見念姿依舊一臉狐疑，茂源解釋

“之前不是與你說過，我在經營家鋪子。”

念姿心中生奇

“我離了常關才多久，你竟賺了這許多，開了個什麼鋪子？”

茂源止不住得意

“就是尋常的脂粉鋪子，姐夫給起的好名：顏若熙，真不愧是堂堂學士，連起名也如此風雅……”

念姿從鼻子裡笑出聲

“顧茂源，真有你的，居然賺女人的銀子，你開脂粉鋪子，二哥他如何得知？”

茂源眨了眨眼

“賺女人銀子又如何？做什麼樣的營生，都得花心思，才能賺到銀子。也是姐夫去信問我，不想念書究竟想做何營生，我隨口一說，沒想到他卻當真，不但給了我本錢，還托了人教我如何運營，現下鋪子裡賣的最好的，便是時下流行的薔薇水，品質最優的薔薇水進口自大食國，也是姐夫幫忙找的渠道進貨，否則我如何摸得到這些門道，異域薔薇花氣馨烈非常，香猶透徹聞數十步，灑著人衣袂，經十數日不歇，我也尋思著自個去學習煉香的技術，看看用其它花蕊，高溫蒸餾，能不能也製出上品……。”

真是士彆三日，需刮目相待呀！

一直暗暗想著賺錢養活自個，結果還沒料理出什麼動靜，這個紈絝子弟卻悄聲無息的做到了，念姿欣慰中夾雜著羨慕

“二哥的便宜，可真是讓你母子倆占得夠夠，如今事情也辦妥，以後便不要叨擾他，這樣沒完沒了，何時是個儘頭。”

茂源自顧自的坐下

“那是自然，若時常如此，日後姐夫定會連帶著瞧不上阿姐，這個茂源知道，不會讓阿姐為難。”

念姿一隻手將銀票遞還給他

“芝蘭不會收的，你自個留著吧！”

茂源擺擺手，卻並不接

“芝蘭不收，阿姐收著，這便算是我給芝蘭的聘禮！”

念姿甚是不信

“你來真的……”

茂源整了整衣袖

“阿姐看不出來麼，茂源句句屬實，如若違背誓言，便讓天收了去。”

念姿未曾料到，他居然有此決心，可惜年紀尚輕，還沒個定性，少年時期的中意，究竟又能持續到幾時？”

念姿隻能力勸

“茂源，前幾日便與你說過，我不會把芝蘭許給你，她性子軟和，這樣的出身做妾，免不了讓你以後正妻欺負，你母親就是個不好相與的，若在加上個厲害的主母，當真配了你，豈不是把她往火坑裡填。”

茂源不緊不慢的回話

“我娶芝蘭，可是打算著三書六聘，作配正妻，沒打算讓她做妾，我顧茂源這輩子也不打算娶妾，這妻妾成群，一屋子的女人，吵吵鬨鬨圖的是熱鬨，不是過日子，我可是受夠了！就指望個耳根清淨。”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熬有介事講這輩子 ，簡直匪夷所思，不倫不類。

知人知麵難知心！人心都是用皮包裹著，扒開來看，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貨真價實，況且這還是顆未涉世之心，天曉得能守到幾時。

想當初，父親不也是個窮酸秀才，沒有名譽地位之時，自然對母親情真意切，若是無母親真金白銀的資助，恐是連主薄那樣的位置也撈不到，可男人呐！位置一變，卻是連帶著心性也轉了，真正是令人生寒呐！

茂源見她低頭不語，神情悵然，猜她定又在尋思往日的不痛快，到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

“阿姐可不要拿我與父親比才是，你一直覺得父親薄待了你，可你也薄待了我呀！我也姓顧，捫心自問，從小到大你抱過我幾回，又親近過我多少回……”

話未說完，頭上便挨了重重一下

念姿甚是不爽

“顧茂源，你膽敢把賬算到我頭上。”

茂源不怕她打，就怕她悶聲不響，挨了一下，反倒嘻嘻一笑

“阿姐心裡的結，需得打開，大好的日子就擺在眼前，想那些勞神的事做甚，這是老天爺的公道，有人欠你便有人還你，父親欠你的，如今姐夫不是都還你了麼！你瞧瞧姐夫待你多好，你若是還不知足，成日裡尋思瞎琢磨，不與他好好相處，便是不懂惜福！至於你欠我的，把芝蘭配給我便成……”

念姿幾曾何時被他說教過，小小年紀卻偏偏要顯老氣橫秋，簡直是令人又氣又好笑，在常關之時，因李氏的緣故，念姿確實沒與他好好掏過心窩，更不曾留意過他的性情，總以為他日後必一事無成，妥妥的敗家子一枚，卻不料隻恍惚之間，貌似都能麵麵俱到，事事周全了，究竟是這些時日的精進，還是過去實在對他太過忽略不計。

“芝蘭能不能配給你，不是我說了算，得她自個應允，阿姐隻能答應，不瞞著你將她配給其它人，你們畢竟還太小，而世上的事變數又那麼大，若是再過上幾年光景，你還是如此念頭，到時候咱們再細說便成。”

軟磨硬泡了這許久，終是有了商量的餘地，茂源大為高興，跳起來便將念姿牢牢抱住

“阿姐果然還是疼茂源！隻是也不要小瞧了茂源，覺得我便沒那個定性，不就幾年的光景麼，茂源能等……阿姐和芝蘭在京都需得多多保重，若是遇上了犯難之事，定要來信告之，茂源會上京來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