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 歲末隆……(1 / 2)

碧城桃花曲 百裡慕秋 5951 字 9個月前

歲末隆冬,大雪紛揚,禁中內外銀白蒼茫,皓色遠迷庭砌!

延福殿內炭暖香熏,趙宥賢一襲天子常服赤黃袍衫,仔細審閱書案前的奏折,每翻閱一道奏折,眼中便添一分深沉,麵色也隨即愈發凝重。

書案旁側立著一位矜持弘雅的女子,十八九歲的年紀,兩隻明眸如同秋水般清澈,黑白分明、水光楚楚,個頭不高,嬌俏玲瓏,裹著天青大衫,內搭紅色鞠衣,珍珠麵靨妝容,恭恭敬敬將茶盞奉上,怯怯柔聲

“官家……歇歇吧!”

趙宥賢嗯了一聲,緩緩放下奏折,接過茶盞慢條斯理浮了浮茶水,若有所思……

“麗妍,容陵王當真如此荒唐麼?這些奏折都是彈劾他行為不檢,有失德行,有損皇室尊嚴……”

粟麗妍頓覺尷尬,不知如何應對,垂首道

“後宮不得乾政,臣妾不便妄言,官家便不要難為臣妾。”

趙宥賢淡淡一笑

“這也算是家事,麗妍你貴為皇後,身為皇嫂,容陵王德行有虧,也該提醒提醒,規勸規勸,如此這般不算乾政。”

粟麗妍聞聽此言,自覺官家是在責怪自己,慌忙跪下

“都是臣妾未儘職責,傳聞容陵王與王妃不睦,臣妾未及時助他二人緩和關係,這才鬨出了今日笑話……官家責罰臣妾,臣妾無怨言。”

趙宥賢隻能起身,將她扶起,無奈望著她歎了歎

“麗妍,你入宮已然一年有餘,怎的還這般拘謹敏感,有人的時候咱們是君臣,這……無人的時候是夫妻,夫妻是要過一輩子,應該無話不談,相知交心,這個你懂麼?”

粟麗妍不敢點頭亦不敢搖頭,隻能將腦袋垂得更低,含糊嗯了一聲。

自打入宮以來,心裡牢記著父親囑咐,伴君如伴虎,時刻都該謹言慎行,三思後行。

粟麗妍不懂父親所謂的三思後行具體所指,自己琢磨便是少說話,一切禍端即是從口開始,那閉上嘴不就結了!旁的不會,閉嘴有何難。

先皇後因太子之薨,積憂成疾、一病不起,半年後竟隨了太子而去,先皇後出身名門,是已逝太上皇與太後擬定的不二人選,亦是滿朝文武滿意的人選,唯獨不是官家中意的人選。

一國不能無後,後宮亦不可無主,粟麗妍父親粟允之擔任太府寺少卿,從五品官職,實未料到官家選拔繼後人選中,自個女兒居然也位列其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喜還是憂。

粟麗妍一無顯赫家世,二非家中長女,行及笈禮後,粟夫人不慌不忙為她挑選般配人家,想著年紀尚小,再留家中幾年也無不妥。

若說是般配,也無非便是在與粟府相熟的人家裡打轉,認真篩上一遍,粟夫人不想女兒高配,總覺得她為人太過單純,缺少心機,深宅大院裡的爭鬥,過於勞心費神,不是她可以承受得起的人生……低配自然也是不成,若說婚配,自然是平配最為妥當。

如此一琢磨,便又緩了三年,麗妍十八歲時,粟夫人心中擬定了人家,隻待之後仔細觀察,再探人品,誰知宮裡的一道聖旨,措手不及如同晴天裡的一聲霹雷,打得粟家人頓時東倒西歪,失魂落魄!

官家選任繼後之事,粟允之雖早有耳聞,卻從未往自個身上聯係過,平日裡同僚們多有談論,粟允之聽了便一笑置之,自己官職不高,也非出身名流,不似整日裡想就兒女姻緣平步青雲官員們,一門心思擠破腦袋策劃籌謀,琢磨的都是如何將自家女兒送入宮中的門道,所以接到聖旨時,粟允之楞是半晌回不過神來,任憑同僚過來供手、拍肩致賀,自個卻如雲山霧罩。

麗妍得知消息最初,亦是又哭又鬨,想著自己餘生,都要在見不得天日深宮裡渡過,爹娘與姐妹從此以後,自是不能時常相見,喜歡去的地兒、街市,可口美味小吃攤,以後也甭想再光顧……傷心不已說了許多絕決之語,弄得粟允之夫婦手足無措,粟允之一直是個慈父,舍不得打罵女兒,隻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一族人生死存亡的大義說道,這才止了麗妍的哭鬨。

無論如何的不情不願,違抗聖旨之事卻是萬萬不敢為之,入宮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讓畫師們畫像呈於官家,候選的娘子紛紛給了畫師厚重打賞,指望著畫師將自己畫出沉魚落雁之姿,唯麗妍不為所動,且故意不施粉黛,周身素淨,負責此事的內侍明裡暗裡的對她示下,麗妍卻裝聾作啞,人人都覺得她不上道,她卻有自己的小算盤,心裡期盼著能很快淘汰出局,想像力更豐富瞬間,甚至希望落選之後,官家還能大發慈悲,放自己自行出宮,回去與爹娘團聚。

一切似乎未能如願以償,一切與所想所念實在是大相徑庭,無論畫像如何的不出眾不起眼,官家還是召見了她。

從見麗妍的一刻起,官家眼前便是一亮,目中流露出似曾相識之意。

麗妍正欲跪拜,官家卻比手示意她免禮,反到令她更加局促不安,低垂著腦袋,兩隻手緊張的不停攪動著手中錦帕,直到官家命她抬起頭瞬間,視線才不得已,落到了這位王朝權力最高統治者身上。

對麵的男子長眉入鬢,隱隱的貴氣甚是逼人,目光朗朗如日月入懷,眼底那一絲似有若無疏淡,儘顯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高華,令人望而生畏!

這個人若是尋常人家的郎君,或許會由衷讚歎翩翩濁世佳公子,甚至望著暇想一陣,可他是官家,令人窒息的身份擺在哪兒,這身份時刻都得防備謹慎,自然是歡喜不起,不但不喜甚至還生出埋怨之心,若不是他,自己便不會被弄到這地方,過著如此被人隨意擺弄日子。

官家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清淺一笑隨即溫言

“粟娘子,咱們不是初次相見,不必太過拘緊。”

麗妍鄂然,如何不是頭一回見麵,這禁中她可是生平第一遭來呀!

想想!再想想!表情寫在臉上 ,分明便是沒有此事四個字。

官家雖有些失望,須臾之間卻又恢複了如常的神色,稍稍做了提示

“粟娘子……你當真不認得我?”

麗妍頓時緊張,官家三番五次問詢何處見過麵,莫非是在試探父親忠君之心,一個忠君之臣,如何會連聖上真顏也不讓後人一睹,如此琢磨,反到越發慌亂!忽然靈機一動

“麗妍確實不是頭一回見官家,多年來,父親一直將官家畫像懸掛於廳堂,讓合家老小時常叩拜叩拜!官家對麗妍而言,並不算陌生,隻是畫像始終臨摹不出聖上神韻,適才得幸一睹真顏,一時之間竟未能認出,望官家恕罪!”

自覺措辭得當,亦算合情合理,若不細究也不算撒謊,父親確有懸掛畫像時常叩拜,隻是那畫中人卻是已逝老官家,而非眼前這位。

官家眸子逐漸暗淡了下去,一旁陳達誌看入眼中急在心頭,覺得這粟娘子實在是不上道,沒辦法!隻能直白提點

“娘子可還記得數年前元宵佳節,當晚你在花街夜市徘徊,遇見了一位白衣郎君,送了隻蓮花燈予他,他的模樣可還有印象?”

麗妍微微蹙眉,沉入回憶

“每一年元宵佳節,家裡姐妹都會結伴出遊逛燈會,不知陳大官所指,是那一年的元宵佳節,至於贈燈,時常有上了年紀攤主苦於售賣不出,我便助攤主們四處兜售,賣不了的剩一個兩個,提在手中也不大方便,便隨意給了路人……”

陳達誌對這啟而不發之人,甚是頭痛

“那可是粟娘子你親手贈出蓮花燈,白衣郎君的模樣,難道便不記得了麼?”

“這些年下來,贈出的花燈可不少,如何會記得過來!白衣郎君到是有些印象,隻是前前後後遇上的便有七八個……也不知官家與陳大官,問的是其中的哪一個。”

官家顯然失望至極,對著納悶且一臉茫然的麗妍揮揮手,示意退下,麗妍忙躬身退了出去。

這廂陳達誌尷尬無比的望向趙宥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