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霜樓在東城柳葉巷,蕭平川與許有財兩人來到時,天色已晚。
巷子一麵臨河,河邊燈籠高掛,薄紗一樣的紅光灑在河麵上,將整個巷子照得極儘媚意。
河邊停著一艘百多米長的大船,船上有一雕梁畫柱的三層樓,飛簷尖頂,角掛風鈴,風過叮叮當當好不熱鬨。
許有財張著嘴望著那極儘奢靡的藏霜樓,感歎道:“咱在北境吃沙子,這幫孫子在這裡嚼金子。”
“待會咱可得下手狠點,多敲些銀子出來。”
蕭平川麵無表情點頭。
來到藏霜樓入口處,一排碩大且豔紅的大燈籠下,站著一高瘦的管事,管事見他倆是生麵孔,便將人攔下,客氣問道:“不知二位貴客是哪家公子?”
許有財問:“怎麼?不是有錢人進不了樓?”
管事臉上的笑更濃了些,不過沒達眼底:“貴客說笑了,隻是樓裡狹窄曲折,小的看兩位是頭一回來,若沒有熟人引路,怕是進去會迷路呢。”
“不需要,老子從來不會迷路。”許有財說。
管事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客人莫要為難小的。”
“沒有熟人接引,怎麼進去?”蕭平川問。
管事說:“五品以上或家產超十萬金。”
十萬金!好家夥,許有財倒吸一口涼氣,心想怪不得叫銷金窟呢,連進去的門檻都這麼高。
“您看二位......”
“老孫頭,這位可是敢當街打人的驃騎將軍,他你也敢攔。”
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一人,開口道。
驃騎將軍是從一品,按說夠格入樓。
“哎喲喲,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將軍莫要見怪。”管事彎腰道歉。
話畢,他又對來人點頭哈腰道:“多謝衛公子提醒,今日您來的可有點晚呀。”
“家裡有事耽擱了一下。”來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蕭平川道,“將軍出手管教家弟,還未向將軍討個說法。”
蕭平川垂眸看向他,他身量高,比來人高了足足一個頭。
“你是?”他冷聲問。
“衛馴。”
“哦,你就是衛馴。”許有財接話道。
安平侯府近年來有意向軍中發展,兩個兒子,嫡出的衛固承襲世子位,終日無所事事,庶出的衛馴則在中軍供職。
大梁的中軍十分龐大,足有二十多萬,它是駐紮在都城的朝廷直屬軍隊,分為駐於都城之內的宿衛軍以及駐於城外拱衛都城的牙門軍兩部分。
衛馴就在宿衛軍中的積射營任積射將軍。
不同於受祖蔭的世子爺,衛馴如今的官位可是真刀真槍自己拚出來的。
連遠在北境的許有財,也聽說過中軍積射將軍衛馴的大名。
“衛將軍想怎麼個討法?”蕭平川問。
“當然是用男人的方式,”衛馴說,“比箭術,蕭將軍敢不敢?”
正中下懷,蕭平川頷首。
“我贏,將軍需得登門親自向世子道歉。”
“你要是輸了呢?”許有財問。
“我從無敗績。”
許有財:......
許有財:“那你今天要有了。”
衛馴壓根沒把他放眼裡,隻對蕭平川說:“請吧,將軍。”
蕭平川退後半步,讓許有財先走。
衛馴冷哼一聲。
藏霜樓建築精巧,進去樓內,入眼便是一挑高三層的開闊前廳,紅紗繞柱,金箔鋪地。
前方有一墊高的圍欄小高台,上麵有四五個麵容姣好、衣裳單薄的女子在翩翩起舞。高台下,酒桌邊,幾乎人手抱著一姑娘在上下其手。
衛馴見怪不怪,倒是蕭平川和許有財自覺撇開了目光。
“射箭在二樓。”衛馴領著二人往樓上走。
“樓裡能射箭?你逗我玩呢。”許有財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極寬闊的場地出現在眼前。
“藏霜樓二樓南北是打通的,夠用。”衛馴回。
“喲,衛將軍平日裡不都隻在三樓玩麼,怎麼跑二樓來了?”有人看見衛馴進來,湊上來問,“這可不成啊,這裡可沒人敢跟你玩。”
衛馴百步穿楊,他們又不傻,不想上趕著送錢。
“一邊去,北境那位來了,我陪他玩玩。”衛馴說。
那人頓時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高呼眾人道:“兄弟們,咱衛爺要教訓人囉,快來瞧熱鬨。”
這一嗓子下去,樓裡霎時熱鬨起來,犄角旮旯裡的人都紛紛丟下手裡的玩意湊了過來。
“教訓誰啊?”
“誰這麼倒黴,犯我衛爺手裡。”
“讓開讓開,我瞧瞧。”
很快,整個二樓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在場諸人中,隻有許有財和蕭平川是生麵孔,眾人略微一打眼就能瞧出來。
“誰啊這是?”有人打聽。
“不知道,看著麵生。”
“喲,這位你們都不認識,北境的蕭平川蕭將軍。”最開始招呼眾人的那人笑嘻嘻介紹道。
他也是個二世祖,平日裡跟衛家走地頗近。
“蕭將軍這幾日忙著迎娶美嬌娘,怎麼有空來這裡。”
話音落下,周圍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嘲笑聲。
他們或許不認得蕭平川的長相,卻曉得他堂堂大將軍被與一村姑賜婚,且該村姑沽名釣譽得很,什麼都不懂就敢公然挑釁全天下讀書人。
至於蕭將軍所率領的黑旗軍嘛,早些年確實有些威名,但一年兩年過去,當年的赫赫戰功已經被他們遺忘,剩下的隻有其流民出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