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時分。

人間的一切徹底安靜下來。

屋門前兩串竹片做的風鈴輕輕響著，猶如風的情人在低低傾訴。

楚昔執了壺酒，翹著二郎腿，懶懶躺在屋頂的瓦片上。

不知不覺，就已入夢。

恍惚中，一白衣女子從嫋嫋青煙中走來。

周圍原本蕩漾著的水波，仿佛被她的容貌震懾住，不興半點波瀾。

那樣的美，靈氣而帶著清明。如同照見人心的鏡子。

楚昔理著衣袖，淡笑著迎接故人到來。

來者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訓道：“司尋，你昨日說的話已經尊卑不分無所顧忌了。以後出口前還是多留心的好，否則等你回來再改，就晚了。”

楚昔臉上的笑容一滯，嗬嗬自嘲道：“司夢，你還真夠規矩的。怎麼，不準我和貝貝稱兄道弟，不準我說我想歐陽蘭？！我隻是真實地表達自己心中所想，不見得是錯吧。難得你今日來看我，就彆老用你那些刻板的規矩要求我了。”

“算了，我也不是來和你爭論這些的。”司夢偏過頭，移開目光：“我來是想提醒你一聲，最近要小心了。今日他們已經作出決定，命我暫時接管第五司。到明日，第五司搜索令就會發往三界。你若不想回去，就趁今晚找個地方好好藏著。你應該清楚怎麼藏身最好吧。”

說完，司夢暗暗吐了口氣。

氣氛頓時有些凝重。

“那些老頭叫你多久要找到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昔才緩緩問道。

“傾儘第五司全力，一年內將你帶回。”司夢答。

“嗬，我何時變得這般重要了，居然動了全部人馬！”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楚昔捏緊雙拳，又問，“要是沒找到我，你們會如何？”

司夢的語調也低落下來：“他們顧及我是司夢，應該不會對我做出什麼懲處。至於第五司，則按照當初成立時定下的規矩，進行重整。”

“重整？是打回下界麼？好，我知道了。替我照顧好第五司的兄弟。”楚昔鄭重地道。

“放心。還沒人敢動我司夢的下屬。”

“嗬嗬嗬嗬……”楚昔複又笑了起來：“想想就覺得可笑。老頭子們要是知道你老早就找到我，表情該有多精彩！”

“司命知道。”司夢輕描淡寫道。

“什麼？父王他，他……那他是什麼意思？”激動中，他雙手不知什麼時候搭上司夢雙肩拚命搖晃。

“他尊重你的選擇。”司夢淡淡瞥了眼肩頭上的那雙手，目光移向楚昔。

楚昔鬆開手，低聲道：“是嗎？司夢，你說，父王這樣信我，我還瞞他，我是不是……”雖說是在問司夢，更像在自言自語。

“來日方長。他說你總會回去的。回去之前，就按著你的意願生活。”司夢打斷他，道，“此外，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司尋，我們要對自己的能力懷有敬畏之心。你沒將它們發揮在實處已是褻瀆，現在居然還用它們來搜尋蟻穴！如此這般，它們遲早會離你而去。”

“可是司夢，在這裡我根本不需要它們。”垂下眼瞼，楚昔還是苦笑。

“隻要尊重它們，感謝它們，就夠了。若哪天有需要，它們才能護得你和歐陽蘭的周全。”

“嗯。司夢，拜托你件事。能不能找個機會帶貝貝回去。它的靈性已經開始渙散了，現在都無法說話了。我擔心等它靈性全泯之時，它會離開，再不認得我這個主人。也怕……”他頓了頓，才繼續，“怕自己先將它拋棄。”

“可是它身上帶了太多你的氣息。若被他們發現，很快就可以追查到你。”司夢為難著。

“到時候再說吧。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貝貝這樣。還是讓它回去好。”楚昔堅持。

“也行。我儘量安排。你自己也小心。”

“司夢，謝謝。”

“嗬嗬，這沒什麼。不知我是否說過，同輩中我最欣賞的就是你。至少，你所做的是我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談話的氣氛轉而輕鬆起來。

“那，我又是否告誡過你，你把周圍的人都看那麼透，不怕到頭來無人敢接近你麼？”仿佛剛才的情緒走遠，楚昔玩笑地觸著司夢底限，但不敢太過火，又道，“不過，我也羨慕你。隻有你有足夠的力量叫同輩們心服。”

“是麼？若讓他們得知我這般幫你，我就無法服眾了。好了，不說了，我得去司命那裡替你報平安。除了夢境，我現在幾乎都不敢用其它方式和他聯係了。你多保重。有什麼要我幫忙之處，睡前默念十遍我的名字。”

“十遍？那麼多？！”故意做出一臉驚訝的表情，楚昔特意加快語速，“萬一你聽了誤以為我有那個什麼心思，豈不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