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似乎是被夢魘困住了,麵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嘴唇也發白,眼睛緊緊地閉著,手緊緊揪著身下的床單,不時掙紮著。
房間裡很熱,顧弦加了許多煤炭,應該是怕江祁冷著,他頭上冒了些許的汗,不知是熱著了,還是因被夢魘困住。
顧弦將盛著湯藥的碗放在桌邊,輕輕握住了江祁的手,冰涼的,一點也不暖,顧弦的臉色不大好看,沉得似乎都能滴出水來。
不知過了多久,江祁輕輕地呢喃兩句,顧弦湊過去聽:
“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是……”
顧弦心疼地撫了撫他皺緊的眉頭,輕聲安撫道:“阿祁,沒事了,師尊在呢。”
江祁有所感應似的,漸漸展平了眉頭,噩夢中的他被萬人唾棄,連他的師門都不再庇護他,師尊也棄他而去。
“他竟有這般心思!”
“寒吟仙尊待他多好,他卻抱著這般不堪的心思!”
“把他逐出歸一宗!”
“逐出歸一宗!”
聲勢逐漸浩大,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喊,他跪於殿前,身後是觸目驚心的鞭痕,麵色白得跟鬼似的。
忽然,他麵前出現了一雙白靴,目光逐漸上移,堪堪停在麵前人的衣襟處,他不敢看這人的麵色,就算是不看,他也知道他的師尊臉色究竟有多難看。
清冷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他感受著這熟悉的聲音,一點也不在意到底說了什麼。
當他抬起頭時,正好對上顧弦厭棄的目光,頓時,他像是脫力一般跌在地上,顧弦沒有心疼地扶起他,而是頭也不轉地走了,像是遇到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竟然是這樣嗎?
人聲漸大,已經將他淹沒,他原先留著最後的期待,在這一刻也完全消散了,原來……顧弦是厭惡的,是厭惡他的!
意識逐漸回籠,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在苦寒的問心峰上倒看不出什麼。
江祁還沉在那讓人窒息的情緒中,感受不到顧弦已經端著一碗藥進來了。
“醒了?”
江祁忽然抬頭,趕忙想要下床行禮,但是顧弦比他快一步,攔住了他:“不可,傷還未痊愈,不可下床。”
江祁聽話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顧弦捏著湯匙,攪動著看起來就讓人覺得苦澀的藥汁。
江祁試探地問:“師尊……能不喝嗎?”
顧弦抬頭撇他一眼,毫不留情麵地道:“不可。”
“但是……”
“沒有但是。”
顧弦將湯匙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遞到江祁的唇邊,示意他張開嘴。
江祁可不想喝這苦澀的藥,他撇開頭,難得的反抗了他師尊,但是修為上的差異太大,況且他還是個病人,所以這反抗是注定起不到什麼作用的。
顧弦輕撫他的發頂,然後迫使他張開嘴,將苦得要人命的藥送入江祁嘴裡。
一碗很快見底,顧弦心情好了許多。江祁滿臉幽怨,顧弦同他講話,他也不回答,甚至就連眼神也沒分給顧弦。
可見得,他是有多討厭喝藥了。
顧弦與他講道理:“你現在傷勢嚴重,赤鉤鞭刑,可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阿祁,聽我說話沒?”
江祁閉目養神,像是根本沒把他話放在心上一樣,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江祁性子倔犟,屬於吃軟不吃硬,顧弦沒法子了,隻好從懷裡掏出一包油紙包裹的梅。
江祁忽然覺得自己的嘴唇抵住了什麼東西,睜眼一看,竟是一顆梅子,他張開嘴,顧弦塞入他嘴裡。
甜甜的滋味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江祁問:“還有嗎?”
顧弦搖頭:“不可多食。”
江祁不說話了,顧弦揉揉他的發頂道:“阿祁好好休息。”
正說著,一隻靈蝶飛過來,顧弦神色凝了一瞬,但是對江祁還是溫聲的,他道:“阿祁,不論有任何人來,都不要放他們進來,知道了嗎?”
“宗主也不行?”
“不行。”
“知道了,師尊。”
聽到江祁這般回答,顧弦也就放心下來,繼續道:“好好休息,切莫下床,為師一會就回來。”
江祁乖乖地點頭:“嗯好,師尊快去快回。”
顧弦走了不過一刻鐘,靈蝶就飛了上來,江祁眼底帶著幾分譏笑,該來的總會來的。
孤寂的長恨峰上,忽然一個白色身影忽然蒞臨。
“仙尊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出來的人拱手道。
“師弟莫鬨。”顧弦哭笑不得。
“咳咳,師兄前來所為何事?”商闕安問道。
顧弦道:“進去再說。”
望著顧弦那副沉下去的表情,商闕安就知他師兄所說之事必是極為重要的,所以他很快地點頭。
待落座,顧弦才慢悠悠地道:“修真界有大批魔族人混入,目的不純。”
商闕安靜默好一會兒,才道:“魔族沉寂幾百年,這個時候怎會忽然活躍起來?”
“不知。外界傳聞……這是新上任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