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顧弦閉關,宗主仙逝,這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黏在他身後軟軟糯糯地喊他師尊的孩子變成了沉默寡言,有時能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不過還好,這一切尚且能挽救,顧弦他出關了。
他覺得在他閉關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乃至於……這次江祁被罰。
顧弦抬手撇開江祁鬢邊的碎發,眼底晦暗不明。
隔日.
問心峰的雪不再下了,好不容易放晴,江祁悄悄地起來,緩慢地挪動著。
剛一推開門,就見一身白衣,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聽聞身後的門傳出吱呀聲,顧弦便知道江祁出來了。
江祁的身形頓了頓,然後頗為自然地走過去,顧弦對他簡直無可奈何,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可不是無可奈何嗎?
顧弦道:“你若把傷養好,為師便帶你出門。”
這是在談條件。
江祁愣了兩秒,於是點頭,其實他也並不是很想下山去,他現在隻是覺得被關得久了,容易懶骨頭。
於是他便對顧弦說了。顧弦沉默了片刻,說道:“隨為師去個地方。”
江祁非常聽話地跟上去,顧弦腿長,跨的步子也大,而江祁本身就比他矮些,更何況還受了傷,所以很快兩人就拉出一大截的距離。
見此,顧弦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腳步,不讓江祁看出。可是,江祁性子敏感得緊,怎麼可能看不出呢?
江祁默默低下頭,覺得自己像是個累贅,顧弦沒發現江祁忽然的情緒低落。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處寒潭,說是寒潭,實際上是一處一半寒冷,一半溫暖的潭水。問心峰上苦寒,寒潭多見,溫泉可不多見。
江祁到後便露出訝異的神色,他待在問心峰上這麼多年,卻不知問心峰有這麼個池子。
顧弦麵無表情道:“名字叫玉川。”
他說的是這寒潭的名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分明隻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池子,卻要取個這樣的名字。
到最後江祁也沒問。顧弦簡言意賅地道:“脫衣服。”
江祁很聽話地轉過身,解開衣帶。顧弦已經轉過身了,他知曉江祁麵皮薄,況且師徒關係,也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
江祁尋了處平整的地方坐下來,將整個身子都浸泡在溫暖的水裡。池子很寬,四五個成年男子泡在溫泉裡,也不顯得擁擠,何況還得加上另一半的寒潭。
顧弦依舊背著身子。今日好不容易放了晴,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顧弦身上,似乎在顧弦周圍鍍上了層光。江祁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的背影,這是他的師尊,是該活在九重天宮上的仙人,是水中的月,是鏡中的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而自己……不過是灘爛泥而已。
顧弦恰在此時開口了:“以後,你便日日來此,記得把路線記一下。”
“對了,這泉水會壓製靈力,而且動用靈力便會痛,所以這些天千萬不要妄動靈力……”
意思是,不會再陪我了嗎?後麵的話,他完全沒聽。
江祁抿緊了唇,眼眶有些酸澀。分明他不愛哭的,為什麼每次遇到顧弦,就越發想哭了呢?
顧弦隻當他聽到了。
一個時辰後,雪飄然落下,太陽隱在烏雲裡,整個天空都是黑壓壓的。
一隻靈蝶順著顧弦的氣息,找到了他,聽了靈蝶裡的信息,顧弦不自覺皺了眉。
“為師還有事,一會你自己回去。”沒等江祁說話,顧弦便先離開了。
可是……他不記得路啊。他本就路癡,大概是沒怎麼下過山,整日在問心峰待著,再加上他這路隻走過一遍,路線完全不記得。
他站起來,一手抄起旁邊白色的歸一宗校服。
整理好衣冠後,他便嘗試著找到來時的腳印,可惜,新下的雪已經覆蓋住腳印,江祁有些慌神,雪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猛,似乎在較勁。
周圍瞬間冷了下來,溫泉不知為什麼,不再溫暖了。
寒潭邊比外麵還冷。江祁搓了搓手,然後義無反顧地離開寒潭,他隱約記得一點路,可惜到後麵,他的方向全亂了四周都是白,像一片冰原。
他忽然記起可以用靈蝶喚顧弦,他兩指並攏,試圖用靈力捏出靈蝶的形狀來。額頭陡然傳來一陣鈍痛,似乎有一把刀在割靈識,疼得他幾欲暈厥。
整個身體傳來麻麻的感覺,像是被電擊一樣,越演越烈,由麻麻的感覺直接演變成痛感。渾身都疼,像是被淩遲一樣,比被赤鉤鞭抽打,還要疼上數倍。
他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身體上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滲血(除了頭部),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