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見他不理睬自己,雖心生氣惱,可畢竟是彥家大少爺,雖然犯了錯,但隻要低下頭乖乖認了錯,便還是原來的大少爺,等他恢複身份之時,指不定要怎麼給自己穿小鞋。
所以他隻能獨自咽下這口惡氣,他輕哼了聲,轉身便走,免得大夫人等得急了。
他走後,不過一刻鐘,越扶便來了。
彥以安才抬眸,見來人是越扶,心情算是好了些,若不是他彥以安如今沒有絲毫靈力,還任人宰割,身體遍體鱗傷,他早把剛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仆給削一頓了。
見他要起身,越扶連忙過來扶他,一邊忍不住道:“少爺,您莫要動作過大,牽扯傷口了。”
彥以安敷衍地點點頭,他隻想快點離開彥府。彥家和商家,到底還是彥家權利更大,商家沒必要為了一個庶子,從而得罪彥家。
反正,“商闕安”在沒認識彥安之前,商家就沒把他當回事,仿佛“商闕安”就不是商家公子,商家老爺的兒子似的。
商家主子沒把他當家裡的一員,商家的下人也是門精,看人臉色辦事的,所以壓根兒沒把他當成過主子看待。商家下人的地位都比“商闕安”要高。
“商闕安”的母親並不出身名門,而是一位歌姬,沒權沒勢的,與商老爺一夜春宵後,才誕下的他。
因為母親出身低賤,無權無勢,比不過那些書香門第的女子,所以平日裡總受人冷眼,連帶著“商闕安”也受人欺淩。
一年冬日,天氣嚴寒,他們母子所住的房堪比皇宮裡的冷宮,雜草遍地生長,窗子都破了,那膠水糊都糊不好。
北風凜冽,宛如野獸嘶吼。夜間,不光冷,還十分瘮人,仿佛鬼哭狼嚎。
天氣太冷了,冷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活活凍死……
第二天早上,一個女子抱著正在酣睡的男孩,男孩年歲不大,約莫三四歲的模樣,是不是還咂巴著嘴。
那女子臉上掛著和藹的笑,仿佛是睡著做了什麼好夢,身上隻有單薄的夏衣,幾乎所有厚一點的衣服、被子,全部都在她的懷裡,披在那個男孩的身上。
“商闕安”幼時喪母,父親也不在意他,一整個自生自滅,府裡的下人也不見得有不尊重他。
冬日沒炭火,也無棉衣,每逢什麼節日的,府裡一忙起來,沒人記得起他來。平日裡就吃的是淡飯黃齏*,下人一忙,那就更不是人吃的東西了。
反正沒人護著“商闕安”,他們也不怕被人責罰。
“商闕安”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在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他也學會了自力更生,不然,等待他的就隻有死亡這一條路了。
府裡有個林嬤嬤,她孫子七八歲的年齡,去河邊玩,掉進去淹死了。所以,她還是心疼“商闕安”的,心疼他生在家大業大的商家,卻終日過著連狗都不如的日子。
林嬤嬤把他當成自己孫子了,從商母去世的那年起,林嬤嬤就護著“商闕安”,一直互到她再也護不了的時候。
若沒有林嬤嬤,“商闕安”都不會長到這麼大。
當初,彥安問“商闕安”要不要私奔的時候,“商闕安”說還要考慮考慮,於是彥安就給了他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的時間。
“商闕安”偷偷去問林嬤嬤,到底是私奔還是不私奔,林嬤嬤是這麼告訴他的——
“你自己的內心已經知道答案了,對嗎?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不要做等到失去了才讓自己後悔的事。”
然後,他就去了。
去了。商家家丁打斷他兩條腿,林嬤嬤為救他,而慘死在亂棍之下。
他沒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到底是哪件事讓他更後悔呢?他當初就是很艱難地在私奔與不私奔之間做了選擇。
私奔。
他遵從本心,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要與情人成眷屬,想要與彥安白頭偕老!
可是,他得到的……卻是雙腿殘疾,一生都下不了床!他得到的……卻是愛自己的人慘死於亂棍之下,死不瞑目!
林嬤嬤的最後一句話是——
“不怪你,你什麼也沒做錯,好好活下去……”
然後,艱難地咽了氣。
若,不私奔呢?
那就應該是他後悔終生了。
林嬤嬤說,不要做讓自己覺得後悔的事,要遵從本心。
可是,他遵從了本心呀,為什麼還是會後悔?
“商闕安”累了,他想結束自己這短暫悲慘的一生。
他剛死不久,商闕安就陷入映心幻境,成了“商闕安”。
這一切都像是過電影一般,卻又那般真實,像是他親身經曆過一樣,心中有中堵塞的感覺,他好像能和“商闕安”共情了。
他閉了眼,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他現在在商家柴房?還是在哪?之前來的那男人又是誰?商府不是沒人在意他嗎?
商闕安估算著時辰,每逢這個時候,那個年輕男人總是會送來一碗熬好了的藥。每個飯點,他也會送來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