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歸一宗張燈結彩,從宗門內到宗門外皆是一片紅色,掛的燈籠到處都是。歸一宗內部一些愛劍如命的弟子們,終於不再是那副披麻戴孝、一身“喪服”了。
好歹是帶點紅了。清懸甫一落地,看到這副情景,心中便鬱悶不已,煩悶不堪,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爬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找來靜心當麵對質,可是靜心又明確地提出了再不想見,所以他不敢輕易去尋靜心,他怕啊,他怕關係鬨得更僵,他怕以後連死對頭都稱不上。
所以啊,七星閣萬人敬仰、眾星捧月的清懸尊者,竟然在歸一宗大門前等了半個時辰,彥以安便在旁邊陪了他師尊半個時辰。
最終,清懸還是下了決定:“走吧,以安,他見了恐怕又要生氣。”
彥以安心中暗道不好,他要走了,他怎麼追商闕安?!
他即刻拉住清懸的衣袖,清懸詫異了一陣子,他平時尊師重道、清清冷冷的徒弟呢?
彥以安也覺這種行為不妥,於是苦口婆心地勸道:“師尊啊,你與靜心尊者已然這麼多年沒見了,你看嘛,徒弟都長這麼大了,什麼深仇大恨不能放下?”
他能一次性蹦出這麼多勸慰人來的字,這確實不符合彥以安日常行為作風。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對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認,彥以安的話有一定道理。
時間這東西十分神奇。無論是多麼重要的人、難以忘懷的事,在它的衝刷下,也將會變得不值一提。曾經某些許諾一輩子的人,臨到最後,也已經忘乾淨了。
清懸心中搖擺不定,左右權衡,他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心中已有了決定。
他終於還是踏過了那道門,就這一步,其實就已經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他自己的命運。
歸一宗張燈結彩,充斥著歡樂、喜慶的氣息。他每走一步,心中就煎熬一分,他害怕麵對靜心,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是說“你真的要結道侶了嗎?”
還是說什麼?
他似乎並沒有什麼立場,憑著死對頭這層關係?人家死對頭也不住大海邊兒,沒管這麼寬的。
當年鬨得有多難堪,現在就有多糾結。說好的一彆兩寬、再也不見,說好的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清懸捏了下手指,似乎是為了緩解內心的焦慮。
偌大的歸一宗,清懸隻能憑借記憶去尋靜心的住處。期間,他繞了好幾次遠路,磕磕絆絆才找到清心居。
清心居……真好聽的名字……
清懸在心裡感歎道。
他在門口躊躇半天,才又所反應,他控製不住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他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少年模樣。
敲了門,等了許久也不見開門。清懸心中疑惑。靜心此人時而暴躁,時而冷淡,時而風流,對待清懸,不,對待以前的清懸,那態度簡直不能說是好!
靜心在院子裡種了棵西府海棠,嬌豔的花開在枝頭,這花永遠不會凋謝,靠著靜心靈力維持的。
枝椏上掛著好些紅線,紅線下吊著木牌,有的是小墜子,有的是鎏金紙條……紅色與粉色揉雜在一起,分辨不出哪是紅線,哪是花……其間,點了些綠色,隱隱約約的。
西府海棠正落著花瓣,鋪灑在地上,一片粉紅……
靜心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場麵。一白衣人,麵若凝脂,身形修長,站得筆直,淡色的嘴唇,顯出幾分涼薄來,眼睛裡仿佛是深淵,能將他人的目光吸進去。
這不靜心被迷住了。
滿天海棠下,紅衣男子癡癡地盯著身前仿若“謫仙”一般的人。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人,在今天……終於來了。他終於等來了!
天知道這兩人內心有多慌張,但麵色上仍然不顯,兩人依舊板著個棺材臉,似乎是打算耗死對方一樣。
誰都不說話,氣氛沉得要滴出水來。靜心回了神,不鹹不淡地道:“清懸尊者怎的有空來我歸一宗了?”
“靜心……”清懸輕聲呢喃著。靜心意外地平靜,清懸卻有些心慌,麵色上依舊不顯。
“坐坐?”靜心一邊走一邊說著,語氣很冷,帶著一股很濃的疏離感,很客氣,但眼神卻半點也沒落在他身上。
靜心拿出了玉簪茶來,這是他們初見時一起飲的茶。而今,靜心又拿出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清懸讀不懂他。
兩相無言,按理說,死對頭見麵應當是分外眼紅的,但他們卻在……飲茶?這死對頭當的,越發不稱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