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足音很輕,落在樓梯上,並沒有多大的聲音。
拾階而上,他發現二樓的格局相當簡單。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二樓沒有房間,空空曠曠一目了然。
四扇紅木門連做一氣,擋著從欄台灌進來的風。
而此時,欄台的門大開著。
他還看見,那靠著欄杆,斜斜擱著的一張臥榻。
還有那臥榻上,背對著他的人。
那個背影,輕飄飄的……像幻覺。
閉上眼睛再睜開。
確認她不是幻影,他將目光從她的背影上移開。
擱下香爐,點上香,他才一步一步走向她。
空氣中淡淡的香味飄散,窩在塌上的人,挺起佝僂的背,似乎很是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討厭這個味道。”
她的嗓音,蒼老得……讓他陌生。
她並沒有回頭。
所以,她沒有發覺,站在她身後的……是他。
明明是初秋,她卻裹緊身上那不合時宜的厚厚裘衣,繼續嘟囔:“這個味道,會讓我想起他的,湖姨。”
她的頭發,褪儘了鮮豔而熱烈的紅色……變成,蒼冷而刺目的白。
“明明知道我一想到他心情就惡劣,你是想讓我快點翹掉麼,混蛋湖姨……”嗓音啞啞的,她吸吸鼻子,頭擱在欄杆上,看向遠方,“明明很討厭很討厭……”
他的手,持平,停止了要落到她肩頭的動作。
搖搖頭,她努力保持精神,她哽咽歎息:“可是,我好想斯庫瓦羅。”
握緊掌心,他忽然覺得呼吸困難。
【不能去想,因為一旦開始想,就停止不了。】
斯庫瓦羅知道,這種感覺有讓人抓狂。
多讓人……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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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身,他環抱過她的雙肩,收緊手臂,抱緊她。
懷裡的人,微微僵了一下。
幾絲銀發從她的頸側滑落,被風撩起,襯在溫暖的天色裡,分外地繾綣溫柔。
她突然發不出聲音,身體僵硬,感覺麻木,隻是……心如擂鼓,轟鳴不止。
暖風熏人欲醉。
他的語調,也如風一般輕。
“我說過,不要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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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他似乎說過很多次。
雖然,最初是她說出口的。
她硬是要跟著他上戰場的時候,她從死裡逃生的時候,他都對她說過。
既像是命令,又像是哀求。
可現在,他想要她的什麼回答?
或許,是不應該回答的。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可是,她是安小心。
她是不知輕重不懂說謊的安小心。
扯了扯嘴角,她嘻嘻笑出聲,眼淚卻也跟著泛濫起來。
他的語氣,溫柔得像落在地麵上的第一片飛雪,轉瞬即逝。
——“我說過,不要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她卻執拗地,追逐著那轉瞬即逝的溫柔……就算落空,也要肆虐。
——“好啊……那我就死在你看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