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茉莉燦爛地吐蕊,一團一團的絳紅色花雲,塞滿路旁。
大樹下,陽光稀稀疏疏落下斑駁的光影。
而他們的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長長的,長得像是一直會延伸下去……
沒有儘頭。
其實,仔細看,會發現老頭有一頭非常漂亮如月光般的銀發。
這老頭和老太,其實就是斯庫瓦羅和安心。
“不論變成什麼樣子,你的頭發,還是很漂亮。”輕輕拉扯他的發,她微笑,“我的眼光果然很獨到~”
他牽著她,慢慢地走:“你也一樣。”
她呆了呆,突然臉紅。
因為明白,他的話大約說的是——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在他眼裡她也如他最初所見的那樣。
“一、一樣個屁咧……”老太太臉紅,一點也稱不上嬌羞,反而那張臉臊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實在沒有美感……
但斯庫瓦羅卻彎起嘴角:“一樣。”
有些不服氣地瞪回去,她指著他的臉,不滿他的取笑:“你老了的樣子就像一個糟老頭子,一點也沒年輕時妖精。”
“這很好。”不喘氣,不暴躁,他順著她的話說。
結果,安心更氣悶了。
卵石小徑本就不平,她一氣悶,就跺腳加速往前走……於是,一個不穩,她惡狗撲食往前奔,眼看著那張老臉要撞成遍地坑,眼看著不利索的腿腳就要骨折——
斯庫瓦羅撈住她的腰,悶笑出聲:“摔跤的動作,也和以前一樣。”
安心囧得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咬牙切齒地握拳:“混蛋……你根本就隻有那張臉、隻有那張臉是老的!”
斯庫瓦羅的眸子裡,劃過一道讓人不易察覺的光,他扯了一下嘴角,把她公主抱起來:“就算是這樣,也很好。”
這樣和她在一塊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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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百草堂。
安神香,養生茶。
靜瑟的氛圍,很適合放鬆。
任五湖飲著茶,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輕笑出聲。
在藥櫃上清點藥材的文雅中年人聞聲回頭:“何事這麼開心?”
笑了半晌,她才慢悠悠開口:“青璜,你從醫多年,可見過有求老的?”
轉回頭,他繼續清點藥材數目:“我見過求生的,也見過求死的,更見過數不勝數的求青春美貌的,倒真沒見過求老的。怎麼,你見過?”
“日前,就見了這麼一個傻子。”心情頗好,她執起茶壺,滿上茶水,“巴巴地跑過來,就說要變成老頭子,真是有趣得緊。”
“平日裡求青春美貌的人多了,我對變老的方子真沒什麼經驗。不過,如若他真要變老,我但試無妨,你可以叫他來找我。”頭也不回,完全沒有領會到她話裡的意思,青璜的話……真不中聽。
一直放鬆的眉頭微皺,五湖撇了一眼過去:“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你在說誰?”遲疑了下,某人回頭。
闔眼飲茶,五湖拒絕回答蠢問題。
絲毫沒察覺到唯一的客人很不快,青璜扭回頭,爬上一格梯子,繼續查看高處的藥櫃:“話說回來,那個人為什麼想變老?”
擱下茶,五湖很高興話題又回到這上麵:“為了一個女人。”
落在冊子上的筆微頓,青璜遲疑:“……難不成還是個情種?”
“他是個白癡。”快速地解答,她的嘴角翹得越發高了。
睨了她一眼,好大夫繼續工作:“……你很高興。”
“當然。”眉頭舒展,她難得如此坦誠分享,“那個白癡你應該見過。”
“哦?”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聲音有些模糊。
“他就是那個追著小心來到蘇州的男人。”
“恩?他想變老?”闔上冊子,青璜也笑了,“原來……是為了安小心呀……”爬下梯子,擱下冊子,他走至她一旁的位置,倒了杯茶,“小心那家夥……總是會為了一丁點小事不安,他大約是不想讓她那麼自慚形穢吧。”
“真是浪費時間的愚蠢想法。”起身,她步向門口。
“蠢嗎?”急忙飲下一杯茶,青璜起身跟著她一起走,“我倒覺他想陪著她從紅顏走到白發,這樣不離不棄的心,很值得讚賞。”
“……屁。”冷嗤一聲,她大步往前。
“五湖,注意形象、形象!”隨在她身側,青璜微笑,“拋卻一切的決心,他的確有。你是因為這個才這麼高興,對不對?”
斜睨了他一眼,她不答話。
不以為意,青璜微笑:“既然決心有了,那麼……那件事,是不是也該開始準備了?”
她依舊不答話,腳步也加快。
不惱她的無禮,他慢悠悠跟上,神采飛揚地補充:“我說的,是紓語提起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