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道：“我可一點兒都不覺得有趣。”

蘇冉卻笑道：“我卻覺得這辦法很聰明。”

“怎麼？”

蘇冉抬起頭，臉上神色淡淡地看不出波瀾，手指輕輕點在桌麵上，敲出細微的聲音。

“家中遭逢巨變，卻忽然來人雪中送炭，又有誰會不感激涕零，對其推心置腹？更何況又都是些涉世未深的孩子？這樣一來，無論有什麼家傳的寶貝，不傳的秘籍……便都儘收囊中，何樂而不為？”

陸小鳳歎口氣道：“這筆買賣確實是合算得很……隻是未免太喪了良心。”

蘇冉挑了挑唇角，微微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林武溪隻是這樣卻也無所謂了……畢竟他殺誰奪誰的產業又與我有何相乾……隻是他不應該將阮姊許給他兒子。”

陸小鳳眨眨眼，“阮姊？”

蘇冉笑了，“肯愛千金輕一笑……你確實說對了，我本不是什麼好人，他若不招惹我我也願意喚他一聲義父，隻不過他不應該動我的女人。”

“她比我大兩歲，卻是先我幾年被林武溪收養的，是當年江南第一美人於墨和富商阮六安的女兒，名叫阮青律，我喚她做阮姊，現在……她是我的妻子。”

蘇冉輕笑了一聲，手指撚起一顆青梅，看著那顆青梅從指間滾落掌心。

“我滅了林武溪滿門……隻不過是為了阮姊而已。”

青年抬起頭，手不經意間抖了一下，那顆梅子落在地上，簌簌滾了老遠。

蘇冉盯著那顆梅子，神色間有一絲緬懷。

“畢竟……她是唯一一個對我真心好的人了。”

侍女扣響了房門，在門外稟道：“老爺，夫人已經起了……正準備好要上廟裡，您去不去看一下？”

蘇冉抬起頭，看了一眼西門吹雪和陸小鳳。

青年微微笑，溫潤陰柔，剛剛眉間的冷意褪得乾乾淨淨，衝著兩人點了點頭。

“二位……蘇冉失禮了，少陪片刻。”

蘇冉站起身，用內力化水為冰震了一小壇子青梅，細心用皮紙封了壇子口，伸手抱了走出了門。

小廚房裡此時剩下了西門吹雪和陸小鳳。

陸小鳳忽然對西門吹雪道：“蘇冉所說，你覺得有幾成真話？”

西門吹雪道：“十成。”

陸小鳳奇道：“你相信他？”

西門吹雪搖了搖頭，“不，我隻知道最好的謊言就是實話。”

陸小鳳幾乎笑了，“的確，實話隻要增添幾句便可以變成天下最大的假話……而蘇冉，想必是最懂得如何說謊的。”

西門吹雪沒再出聲。

因為他正從窗外看著院子。

院中一襲白衣的蘇冉正和一個淡青色衣衫的女子交談。

女子很美，但更美的是她的風姿，纖柔得好像初春楊柳的嫩芽。

隻怕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忍心動她的一根手指。

白衣青年眉目溫和柔軟，低著頭側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細細叮嚀，將手中的小壇子推在了女子的手中。

蘇冉總是在笑。

但是現在這樣的笑容陸小鳳隻在他麵對蘇糖的時候看到過。

乾淨溫暖，如同午後的陽光。

發自內心的笑容。

陸小鳳看著，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一個人可以是殘忍的凶手，卻也可以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和父親。”

西門吹雪卻突然開口了。

“我曾經接到一封信。”

陸小鳳瞪大了眼睛，“嗯？”

“信中請我來殺蘇冉。”

“你來竟是因為這封信？”

西門吹雪道：“那信是女人的筆體，我本不會來。”

陸小鳳點頭道：“隻要和女人扯上關係，便難免牽扯出一個‘情’字……但你還是來了。”

“因為那封信的署名是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