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燕趴在桌上伸手挑弄著那隻燭芯，“我姓上官……你可知道我是哪個上官？”

蘇冉沒有轉頭去看少女的眼神，他在燭下細細抿著一根線，眯著眼睛將它穿入一根針的針彆裡，漫不經心道：“上官……莫非是上官木的上官麼？”

他說的語聲輕輕隨意至極，聽的人卻是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果然知道！”

蘇冉捋了捋線頭，在線尾打了個結，這才抬起頭嘴角一勾，柔聲道：“你不是個蠢人，但是看到那條子竟然會就這麼跑過來找我，顯是與上麵的人乾係匪淺的……這般明顯隻要長了眼睛的自然都看得出。”

被這句話堵了回來，少女又開始咬嘴唇，盯著看了一會兒麵前的男人，見他不疾不徐地穿針引線，細細縫補一件黑色的袍子，針腳居然還真的不錯……上官飛燕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我以為你知道的……好吧，就當做你不知道，我來說給你聽。”

蘇冉抬頭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哼……”女孩子看上去不怎麼開心的哼了一聲，開口說道：“很久以前有一個金鵬王朝，這個王朝雖然不大但是卻也富裕繁榮，王朝皇室中人均複姓上官……金鵬王朝維係了數百年的統治，被鄰國勾結了哥克薩聯合滅絕了。”

上官飛燕說到這裡，看向蘇冉。

蘇冉扥直了手中的線，用牙齒將線頭咬斷，然後才接口道：“王朝更替本就是常事……倒是你，這麼說來豈不是就是王朝後裔……當叫你飛燕公主了。”

男人聲音低柔，抬眼看過來含著淡淡笑意。

上官飛燕心裡卻有些焦躁，她不是公主，即使她比真正的公主更漂亮更聰明，她也隻是一隻燕子而不是一隻鳳凰。

她本已經習慣，但是此時心中的不甘卻揚到了最高，那男人一聲‘飛燕公主’好似一陣颶風將這份嫉妒不甘卷成了高高的浪，重重落下來，讓她的心幾乎都被淹沒了。

“嗬……你看我可像一個公主？”

蘇冉笑道：“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子。”

這句話上官飛燕聽過很多次，從很多不同的男人的口中，但是眼前這男人純然敘述似的口吻卻讓她悄悄紅了臉。

少女垂下頭，有些羞澀，更多的卻是落寞，“可是我並不是公主……說得好聽些也隻不過是一個家臣之女罷了。”

“我爺爺上官瑾是金鵬王的舅父，當年金鵬王朝覆滅之際，先王將金鵬王朝的財產分做了四分，分給四位重臣，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用這筆財富助出逃的小王子重建王朝，但是除了我爺爺之外，剩下的三個人都行蹤渺茫，再也沒有回來過，更休要提那筆錢了。”

上官飛燕譏誚的笑了笑，“隻有我爺爺那個傻子，把屬於他的那筆錢拿了出來，供那個扶不起的大金鵬王揮霍，他四下尋找線索，時時做著複國的準備，可直到他死時為止都沒有看清楚那個大金鵬王根本就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子。”

“哦？”

“大金鵬王這一生除了感傷國事，賦詩飲酒之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女兒……”上官飛燕說到這裡神色間染上了一抹恨意，“那個女兒才是真正的公主，上官丹鳳……丹鳳公主。”

上官飛燕說完抬起頭，卻看到男人漆黑的眼睛正看著自己，那雙眼睛竟似乎將自己的心思都看透了一般，她收起臉上的嫉妒和恨意，有些僵硬地向男人微笑。

蘇冉靜靜笑了，低聲開口說道：“也就是說霍休……其實也就是上官木實際上是卷走了上官家的財產，難怪……我之前多方查訪都沒有結果，這個人似乎是憑空帶著偌大一份家業出現的一樣……”

上官飛燕眨著眼盯著他，“你是誰？你又為什麼要查霍休？”

蘇冉歎口氣，“我麼……我是霍休的手下，你也可以稱之為爪牙。”

話音一落，那少女的眼睛已經瞪大了。

蘇冉神色淡淡，眼中卻含了些許笑意，慢慢開口道：“曾經的……”

被美麗的少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孩子看起來卻安心了許多，憤憤地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麼……現在是試圖脫離他的爪牙吧。”

“脫離？”

蘇冉垂著眼睛低聲道：“霍休的勢力比你想象中大得多……你可是以為他隻是一個有錢的老頭？”

上官飛燕想了想，“我之前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一個普通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像他那般有錢的，他若真的是天下第一的有錢人那麼便也一定有守住這筆錢的力量。”

蘇冉笑了笑，“沒錯……那為他護住他的財富的力量便是青衣樓。”

“霍休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

少女的一聲驚呼掩不住地從口中溢出。

蘇冉側著頭溫溫看著她笑。

“那……那我們這般說話安全麼？”

蘇冉挑眉，“你當我沒有動過手腳麼？”男人倚在凳子上，摩挲著膝上蓋著的袍子，淡淡說道：“我已在青衣樓呆了半輩子，卻依然還活著，便是因為我足夠小心。”

上官飛燕稍稍安心，卻依然忐忑地坐下來，眼光小心地掃過四周。

“你想脫離青衣樓是麼？”

“對……”蘇冉點了點頭，“一個像我這把年紀的男人所想要的已經不再是刀頭舔血的刺激了……我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而不是在睡覺時都要擔心第二天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在脖子上。”

上官飛燕忍不住笑了出來，蘇冉的話中帶著淡淡的諷刺和疲憊，但這卻並不是此時的上官飛燕能聽得出來的。

她現在還是一個少女，縱使狡黠狠辣野心勃勃，但依然還是一個孩子，一生順遂，唯一的不足之處也隻是她的表姐是公主而她不是罷了。

所以她才會笑得出。

“所以你就想逃離青衣樓？”

蘇冉微微搖了搖頭，“不……從沒有人能夠逃離青衣樓，我想做的是得到青衣樓。”

上官飛燕的眼睛亮了，那雙漂亮的眸子中竟沒有多少恐懼驚詫，倒是滿滿的興奮。

蘇冉有些好笑，抬眼注視著少女，眸色深深，似是能將人卷入其中的漩渦。

“想不想一起來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