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少年成名，做城主也已做了多年，竟是頭一次被人送龍蝦。

直到很久後他都未曾明了那時候雲讓的心思。

那時的雲讓已經住在了白雲城多年，日子安定而平淡，心思卻依然靈動敏銳。

那隻龍蝦被用清水壇子養著，一日三餐供著，已活了好些年。

那人挑撥著那隻龍蝦的須子，笑意盈眸。

“當日為何要送這東西給你……你竟不懂麼？你可聽過擲果盈車……自古以來遇佳美男子贈物以示好，城主，其實我當日是對你一見傾心呢。”

那時的葉孤城臉色不變，隻轉身吩咐下去，“晌午……吩咐後廚把這個收拾了。”

那慣於握劍的手指了指那隻在壇子裡張牙舞爪的活物，然後被那人一把握住，“彆，彆，養這麼些年還沒點兒感情麼……就當念著咱們當年了。”

葉孤城看去，青年一張素淨麵盤上一雙漆黑點墨的眸子裡麵翻湧著淡淡緬懷。

神色動了動，葉孤城的眼中神色也漸漸溫和下來。

那隻龍蝦終是再一次幸免於難。

隻是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現在距離那時還很久。

在船舷上看到那隻鷹的印記的時候，葉孤城的心顫了一下。

他的眼力一向很好，記憶也不錯。

抬眼仔細看去，那是一個還沒有脫卻少年身形的年輕人。

容貌精致秀美，微笑時明妍驚豔，依稀能看出年幼時的影子。

他說他叫‘小七’。

……他還活著。

葉孤城想攔下他，但是還是沒有伸出手。

他看起來過得很好。

這便足夠。

可惜‘很好’隻是‘看起來’。

第二日的時候‘小七’便已經不在了，站在他麵前掛著柔婉微笑的青年叫做蘇冉。

葉孤城是知道蘇冉的。

蘇冉名聲不小，卻不是什麼好名聲。

忘恩背義，殺死自己養父一家，燒殺搶掠，奸盜淫邪，聲名狼藉，甚至葉孤城還收到過帖子，請他出手殺了蘇冉。

但是現在蘇冉變成了雲讓。

自己曾經親手抱過的柔軟的小孩子。

葉孤城心中一種情緒慢慢凝聚起來，說不清究竟是惱怒、無奈還是可惜……究竟哪一個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