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哈哈大笑,葉孤城微微皺眉道:“這卻未曾發現……我近兩日未曾見他下過棋。”
霍天青微微愣了愣,隨即笑道:“許是沒有誰有膽子拖著城主去下棋吧!”
眾人哈哈一笑,這一頁就這麼被揭過,有心人自然有所留意,無心人便隻顧著喝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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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觀內,蘇冉坐在窗邊桌前,慢慢翻著手中的書,手中的筆在泛黃的紙上圈點批閱。
手中筆頓了頓,背後跳出來的少女伸手奪過蘇冉手中的書,一字一字地念道:“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怎麼看這些勞什子?大叔你要去考狀元麼?”
蘇冉一笑,“嗯,真讓你猜著了,小丫頭可以去廟會上擺攤算命了。”
上官飛燕一撇嘴,明顯的不信,卻也沒再追究,笑吟吟地纏上來,“說我猜得準,我倒要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會破字算命了,怎麼什麼都按著你說的來呢?喂,你是不是真的會算命啊?”
蘇冉不置可否,隻挑了挑眉,“事情很順利?”
上官飛燕笑著點頭,“嗯,和你說的一樣,陸小鳳已經答應下來了……隻是為什麼你不讓我說出獨孤一鶴呢?”
蘇冉垂眸淡淡道:“自然是因為他不好對付。”
上官飛燕疑惑道:“可是霍休和閻鐵珊也不是好對付的。”
蘇冉抿了抿手中毛筆的筆尖,慢慢說道:“第一,獨孤一鶴的武功很厲害。霍休和閆鐵珊都遠不及他。陸小鳳若要對付他勢必要找幫手,他的朋友中能對付獨孤一鶴的便隻有西門吹雪,而西門吹雪這樣的男人無論怎樣都是一個麻煩,一個大麻煩。第二,閆鐵珊的內功深厚,但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怕死。一個人若是怕死,一個人怕死是沒什麼,但是若和人動手的時候卻也在時時刻刻念著自己的性命,便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閆鐵珊雖然手中有著珠光寶氣閣,但是實際上近年來已經逐漸被架空了權利,他背後的背景算是三人中最弱的;霍休,他的背後有青衣樓,事實上,他是最可怕的,不僅是他手中的人和他的財富,而且還有他自己本人性格之謹慎均已達到發指的程度。但是所幸的是,幾乎沒有人知道霍休就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包括青衣樓中的絕大多數殺手死士。而獨孤一鶴,他的名聲是最大的,武林中的名譽是最好的,弟子至交數不勝數,殺了他並不難,難的是隨之而來的種種麻煩,於你於我都不是什麼好事。第三,獨孤一鶴隻是峨眉掌門,即使聲明顯赫,也不過是個窮掌門,即便殺了他我們又能得到什麼?虧本的生意,我是從不做的。”
上官飛燕瞪著眼睛聽著,忍不住歎道:“大叔你為什麼不去做生意,定然不會賠本的!”
蘇冉笑道:“你怎知道我沒有去做生意?”
“誒?”少女一怔,“出家人也可以做買賣麼?”
蘇冉一挑眉,“沒有本錢的買賣豈不是也是買賣?”
上官飛燕吐吐舌頭,“大叔你做壞事!”
蘇冉眨眨眼,看著小姑娘,徐徐道來,“我最大的本事不是做壞事。”
“那是什麼?”
“自然是……教唆彆人做壞事。”
道人慢條斯理說道,自然地,被小姑娘狠狠地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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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燕從窗口飛出去了。
她不能離開太久,陸小鳳雖然不是個多疑的人,但是卻是一個聰明的人。
所以雖然女孩子不怎麼情願,卻依然讓蘇冉趕走了。
上官飛燕離開之後,蘇冉緩緩吐了口氣,慢慢站起身,攏了攏袖子,走出門。
窗外雪早已停了,下午的日頭懸在泛灰白的天上,沒什麼精神地照著,卻是雪地的反光有些刺眼。
蘇冉被那光刺得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卻隻是那一瞬的時間,一個人已經近了身。
蘇冉的手本待遮一下眼,此時被迫變了方向,立掌格了那人的手掌,一掌未接實,又變了方向,蘇冉的手腕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折過去,抓向那人的手腕。
這分明是一個男人,但是手腕卻柔軟而靈巧,沒有骨頭一樣從蘇冉的手中抽離。
蘇冉眼中閃過一絲情緒,嘴角微微挑了挑。
“你是誰?”
兩人手上拆著招,招招都夾帶著勁風,顯是含著內勁兒的,這個人居然能在內力拚鬥的中間開口說話,卻未鬆了力道也沒有走火入魔。
蘇冉不開口。
這人有這本事,他卻是沒有的,所以他隻有不說話。
青年抬頭衝他笑笑,悶不吭聲,手下的動作不快不慢,卻一招一式穩穩當當地擋下避開,每每被覷到了空隙,還擊的手法卻迅疾如毒蛇。
“青楓在哪裡?”
這是第二個問句了,那人沉聲說完,倏地已經變了身形,猛一撤身,屈膝躬身雙手錯於身前,擺了一個極怪的姿勢。
“你可識得這一招?”
蘇冉站定在他麵前,心中凝重,神色卻是淡淡含笑,柔聲道:“我不識得。”
這句話用的卻是正經的吳地方言,語音綿軟,聲音清脆,聽起來便知道說話的人年紀不大。
男人略一皺眉。
“你定然不識得,這招最後被使出來的時候怕是你還沒有出生。”
蘇冉似是頗為認真地聽著,笑道:“如此倒是我的榮幸了。”
“這一式叫做雀鑽雲。”
那人神色不變,即使在此時聲音依然沉穩,語速也依然很慢,字字分明,似乎是怕你聽不清一樣。
蘇冉笑道:“我記下了。”
這人真的耐性極好,也或許是把握十足,竟真的等蘇冉點頭說完之後才出手。
如雲雀鑽空,快如疾電。
雙手彎如鳥喙,分彆擊向琵琶骨和心口,看似簡單,卻似乎是千般後著,竟是隱隱封去了四方退路。
眼前真真是退無可退。
那雙手已近在眼前,眼見幾乎血濺當場。
男人眼中也已現了幾分憐憫。
可這時,蘇冉竟忽然矮了一截。
這個人生生地就在眼前短了一尺。
那本來襲向心口的手便落了空,那人一愣,接下來便知道不好,生生刹住了前衝的力道,堪堪避過了蘇冉的一掌,卻還是被一道掌風掃到,腹間一涼,胸口血氣翻湧,一口血險些噴出來,勉強穩住了身形,抬頭看向蘇冉。
隻見蘇冉定定站在那兒,膝下的半截小腿卻已經陷入了腳下的雪地了。
冬季浮雪凍土,生生用千斤墜的功夫讓自己陷進土裡,這也確實是見功夫。
因此這人才生生地矮了幾分,那一招便也就落了空。
功夫雖重要,卻也見急智。
男人目中含著怒氣,卻也含了絲讚意。
“這一招……你是第一個接下的。”
蘇冉淡淡笑著,將腳從土裡拔出來,褲腿早已磨破,風一過卻是條條縷縷掛在腿上,
“過譽,不過是取巧罷了,霍總管。”
霍總管自然就是霍天青。
在這裡能被叫做霍總管的也隻有霍天青。
“你知道我。”
“即使不知道也是猜得到的。”
蘇冉笑道。
霍天青沉聲開口道:“那麼,你可知道青楓道人是我的朋友?”
蘇冉垂首歎道:“這倒真是我查證不周了……我若早知曉這位青楓前輩是您的朋友,我也就不至於這麼莽撞了。”
霍天青的臉色變了變,上前一步看著蘇冉,“你把他怎麼了?”
蘇冉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來,笑意深深卻似乎帶著三分陰狠。
“若是霍總管現在趕上,或許黃泉路上青楓道長尚等著您下棋呢。”
話說完,已經是一掌擊出,霍天青閃身避過,蘇冉步步緊逼,霍天青且戰且退,兩人退進了鬆林。
遠遠傳來交戰擊掌之聲,蘇冉悶哼出聲,霍天青聲音嘶啞,“今日我殺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且便罷了,隻是你休想活著走出山西的地界!”
蘇冉冷冷哼了一聲,“不若試試看……你死我活卻還未必。”
接下來便是沉沉腳步和輕功施展地風聲。
蘇冉從林中緩緩走出,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步履沉重,與平日落地無聲截然不同。
蘇冉捂住胸口,猛咳了幾聲,雪地上染上幾點紅。
青年皺了皺眉,抬腳卷起一層雪,蓋了那幾點血痕,然後慢慢走進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