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洛找過來的時候是大大方方……(1 / 2)

阿洛找過來的時候是大大方方從大門口推門進來的,一路上竟未踩上任何一個陷阱機巧。

高鼻深目的青年抱著小孩子心裡很是納罕。

伸手戳了戳被流雲百福的寶藍色小襖包裹起來的蘇糖。

“我說……小鬼,你爹怕不是已經被人乾掉了吧……”

蘇糖搖了搖頭,指了指從道觀煙囪裡嫋嫋升起的白煙,“沒有,爹爹在做飯。”

阿洛當即拍板,“那咱們趕快!沒準兒還能蹭上一頓飯。”

蘇糖狠狠點了點頭,“嗯!”

推開小門,昏暗的小屋子,隻燃著一隻小小的油燈,燈火昏黃,也僅僅是照亮了腳下。

爐火熄了,屋子裡森森的寒氣。

倒是桌子上幾隻鴿子“咕咕”叫著,大搖大擺著走來走去。

阿洛把小糖放下來,小孩兒就一門勁兒地直奔著幾隻鴿子去了,阿洛也沒什麼心思去想那些可憐的鳥兒落到小糖手裡會被怎麼蹂躪,隻是繞了過去,探頭進了後廚。

穿著一身鉛灰色道袍的蘇冉正站在案台前將蘿卜切成細得不能再細的絲,眼簾低垂,唇角帶笑,慢慢地一刀一刀落下,竟好似心情著實不錯似的。

最後敲了個雞蛋進去,翻翻炒炒之後,起鍋時候是滿屋子的香味。

其實也不過就是紅蘿卜白蘿卜雞蛋蝦米米飯一鍋燴罷了,怎麼到蘇冉這手裡看著就這麼好吃呢?

阿洛叼著半根蘿卜,啃了兩口越發認識到這東西是喂兔子的,絕對不是喂人的,然後果斷地吐了出來,懶洋洋開口道:“你倒是真有心情……”

一邊計劃著殺人越貨的勾當一邊炒菜做飯,心情不錯兼且樂在其中。

蘇冉一笑,抬眼看了他一眼,“還能怎麼樣?沒把彆人逼到死路……卻把自己餓死了?那倒真是出息得很了。”

“你這丫到死都忘不了吃,就算是死八成也是撐死的。”

阿洛冷哼了一聲,反唇相譏。

蘇冉笑眯眯道:“承蒙掛礙,不勞費心,飽死鬼總比餓死的強。”

阿洛翻個白眼,一把搶了蘇冉手中的雜燴炒飯,抄著筷子猛塞了兩口。

“好吃是好吃……怎麼沒做點兒彆的?”

蘇冉笑眯眯站在鍋邊臥雞蛋,聽到這句話時,正把一把小蔥灑在上麵,慢慢道:“沒辦法,手裡錢緊。”

阿洛差點一口飯噴出來,“你你你……你可真好意思說!”

蘇冉溫溫的笑著遞給他半杯溫水,“我總得替自己存點兒棺材本……更何況還有小糖娶媳婦的錢。”

青年柔婉溫吞,彎成一彎月的眼睛漆黑。

阿洛撇了撇嘴,“去……你叫我過來乾嘛?”

蘇冉用鏟子將兩個蛋鏟起來,撈起鍋裡煮的麵條,放在上麵,沒有直接回答阿洛的問題,隻是問道:“小糖來得時候吃飯了沒?”

“沒,你家的小祖宗一聽到要來找你,晚飯都沒吃。”

蘇冉哂笑。

端了那碗麵推門出去。

阿洛蹲在廚房扒著那碗炒飯,忽聽見蘇冉淡淡的聲音。

“你帶小糖去西域吧,我馬上就要進京了。”

阿洛呆了呆,回頭看過去時隻看到蘇冉的背影。

似乎這小子又瘦了。

寬大的道袍裹在身上,伶仃孑立,脊背依然挺得筆直,阿洛卻覺得那背似乎有些彎了。

心裡浮上一聲歎息,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好。”

蘇冉聽到身後阿洛悶悶地答應了一聲,口中似乎還含著飯,聲音聽起來竟有些壓抑。

青年輕輕歎了一聲,腳步微微頓了頓,“事了之後,我自會去尋你。”

身後鐵勺子敲瓷盤的聲音似乎響了點兒。

阿洛沒好氣地說道:“去吧去吧,折騰吧,折騰死了拉倒。”

蘇冉背對著他忍不住笑笑。

從廚房裡出來,滿屋子的鴿子亂竄,揚了一屋子的鴿子毛。

蘇糖在地上跑來跑去地撲鴿子,還穿著棉衣,圓滾滾的好像一隻小肉球在地上滾來滾去。

蘇冉從身後一提蘇糖的衣服領子,提著孩子上上下下撣了撣灰,從他手中解救出來一隻羽毛蓬亂地黑鴿子,一鬆手,鴿子呼啦啦地飛了。

小孩兒一扁嘴,然後才轉過臉來看蘇冉,“爹壞。”

蘇冉笑眯眯揉了揉蘇糖的臉,“嗯,爹是壞蛋。”

蘇糖鼓著腮氣呼呼叫道:“你好久都不來看我!”

蘇冉眯著眼睛在蘇糖頭上揉啊揉,笑道:“嗯,爹最近很忙。”

小孩兒愣了愣,瞪著蘇冉。

“是不是過幾天會更忙?”

蘇冉笑著點了點頭。

蘇糖瞪了他一會兒,眼眶開始紅了。

蘇冉歎口氣,笑了笑,一把摟住蘇糖,“乖兒子,你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

蘇糖悶在蘇冉懷裡抽抽噎噎說道:“不……不流血,就能哭了麼……”

蘇冉一時無語,下巴放在蘇糖的頭頂上,小孩兒的頭發毛茸茸細細軟軟。

父子兩人頭挨著頭,蘇糖忽地抬起頭,淚汪汪看著蘇冉,“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蘇冉的笑也淡了,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蘇糖不說話了,一頭紮進蘇冉懷裡,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蘇冉的手指在孩子發間穿過,慢慢理著,眼睛望著前方,卻明顯是在出神,口中輕聲說道:“可還記得爹囑咐過你的事?”

埋在懷裡的小腦袋點了點頭,軟軟糯糯的童聲在他耳邊細細重複了一遍。

蘇冉笑了笑,在蘇糖腮上親了一口,“好兒子!”

蘇冉扶起小孩兒的腦袋,蹲下身,從自己手上取下了枚墨玉扳指。

那是一塊完整的墨底墨玉雕成的,上麵寥寥幾筆雕出了蓮花荷葉。

蘇冉把扳指套在蘇糖手指上,結果扳指太大,鬆鬆垮垮滑了下來。

蘇冉苦苦笑了笑,從藏在袖中的奪魄絲上解下一根,將那扳指栓了掛在蘇糖的脖子上。

蘇糖捏著脖子上的扳指低著頭看著自己和蘇冉的鞋尖,彆扭著不抬頭。

蘇糖聽見蘇冉淡淡歎了口氣,冰涼的手輕輕落在自己的頭頂。

“兒子,這個可是爹留給你最後保命的東西。”

蘇冉的聲音柔和低沉,語氣淡淡的,極儘的溫柔。但是蘇糖卻不知為何眼眶又紅了。

年輕的父親最後揉了揉小孩兒的頭,隻感覺孩子小小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不鬆開。

纖白的手指輕輕在黑甜穴上按了一下,小孩兒憤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被迫睡去了。

蘇冉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眼看蘇糖睡得沉了,本應該趁現在把小孩兒放開的,他卻在這時有些留戀這懷中稍高的溫度。

抬頭看去,阿洛倚著門框正看著,眉眼間倒是少有的正經。

“你有幾成把握?”

蘇冉低頭看著蘇糖攥著的衣襟,然後將外衫款下,把小孩兒包起來,遞到阿洛手裡。

“不知道。”

阿洛伸手接過小孩兒,聞言一挑眉,“我還道你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的。”

蘇冉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倚著桌案看著阿洛輕聲道:“一念動萬象生……就算我算計的再精明也難保有差錯。有備無患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