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遠遠便看著蘇冉被一群孩子簇擁在中間。

這群小鬼皮得像猴子一樣，卻被蘇冉沒費多少工夫便儘數收得服服帖帖……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得很。

青年垂著首，細白的手指拈著一柄薄薄的刀，另一隻手端著一隻碗口大的貝殼，純白色帶著幾道黑紋。

青年輕輕笑著對幾個孩子中的那個小姑娘輕聲道：“想要什麼？”

那個小女孩兒明顯是幾個孩子中最小的，吐字還不甚清楚，奶聲奶氣道：“要兔子！”

蘇冉溫溫一笑，伸手將那女孩兒抱起來放在腿上，雙手環過小女孩兒的身子，正好能讓她看清楚自己手上的動作。

他刀法很是精妙，手腕用力，輕輕動作，眨眼間便勾勒出一個長耳朵小白兔的形象。

周圍的孩子讚歎地輕輕驚叫，卻又齊齊地手指比在唇邊“噓——”了一聲。

蘇冉抿著唇輕輕笑笑，手指動了動，刀子劃了個弧，輕巧地刻出了小兔子的眼睛，整個雕刻立刻便像活了起來，那眼睛的位置又恰好在貝殼上有黑紋的地方，正正好圈出個黑眼圈。

蘇冉又修飾了幾下，一隻形神兼備的小兔子雕像便成了形，渾身雪白卻生著黑眼圈，憨態畢現。

青年淺淺笑著，手腕一轉那把小刀子便不知藏到哪兒去了，細長白皙的手指拿起那隻兔子，輕輕放在小女孩兒的手中。

女孩兒雙手捧著，抬頭看著蘇冉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真好！”

青年微怔，隨即揉了揉女孩的投，輕輕微笑，眼眸中似是有陽光的投影，低聲道：“謝謝你。”

“為什麼要謝她？應該是她謝謝你才是！”

一個男孩子擠到前麵，不解地問道。

蘇冉垂下眼睛笑了笑，卻沒有解釋，隻是開口問道：“下麵輪到誰了？”

一個小男孩兒立刻湊了上來，指著自己的鼻尖，“我我我我！我要大老虎！”

蘇冉挑眉輕笑道：“好啊！不過你可要找一隻足夠大的貝殼了。”

那男孩兒一愣，撓了撓頭，“呃……是啊……”

一群孩子都哈哈大笑起來，青年也隨著展顏一笑，眉眼彎彎，極儘妍麗，竟是說不出的動人。

“冉哥冉哥，你真好看！”

那小男孩兒盯著他的臉直眉楞眼說道。

青年挑眉一笑，“是麼？長大了與我做媳婦？”

那男孩子嚇得猛勁兒的搖頭。

葉孤城在遠處看著，眼中神色漸漸柔和下來。

他身邊侍立著的青年男子是白雲城侍衛的統領，名為葉琠，他陪在葉孤城身旁，也隨著一起遠遠看著。

此時忍不住歎道：“……真未曾想到，蘇冉竟是這樣一人。”

葉孤城聞言淡淡回頭。

葉琠抓著頭發笑道：“城主，您也莫見怪，實在是這位的凶名太盛。”

凶名？

葉孤城遠遠掃過那邊被孩子們簇在中央的青年的側臉，精致柔美，著實和凶名這兩個字聯係不到一處。

然而饒是如此，卻是實情。

這個年輕的男子隻怕已是如今武林中勢力最大的一位了。

卻聽葉琠說道：“一開始我們都對他有戒備，發現自家小孩兒老是跑去和他玩，也都嚇唬告誡過……”

葉孤城淡淡道：“可是說‘那個哥哥會吃人’之類……”

葉琠臉一紅，撓著頭道：“啊……城主你知道了？”

葉孤城眸中含了絲笑意，“嗯……蘇冉曾抱怨過——怎麼人人都當我青麵獠牙會吃人，再過幾年恐怕是要變成三頭六臂人麵獸身的怪物了……”

葉琠怔怔的，“誒……真沒想到，這位居然……”

葉孤城看向蘇冉，“他其實也很孩子氣。”

葉琠歎道：“啊……怪不得能和孩子們處得來，其實有時候想起來，小孩子比我們更能夠分辨好人和壞人吧。”

葉孤城輕輕道：“好壞麼……”

蘇冉在一塊貝殼上細細勾勒著花瓣的紋理，邊上的孩子趴在地上看著他，一臉豔羨地開口道：“冉哥，你要是我爹就好了！”

蘇冉連眼皮都沒有抬，兩指夾著的薄刃往身後方向一指，“喏，你要是回去不想吃竹筍炒肉，就趕緊說點兒彆的。”

那小鬼抬頭往那方向一瞅臉都白了，頓時挺直了後背大聲說道：“我爹可威風了，一腳能踏平五指山，一口能喝乾黃河水！”

彆人還沒反應過來，葉琠已經一個箭步竄上來，一把把自家小鬼夾在胳肢窩裡，麵紅耳赤道一聲失禮，便急忙竄走了。

蘇冉怔了怔，終是大笑出來。

眉眼彎彎，笑意宛然。

葉孤城心中微動。

這才是本該屬於蘇冉的表情。

“城主。”

青年回過頭，輕聲喚道。

葉孤城慢慢走過去，他還未走到近前，剛剛或是趴著或是坐著的孩子們都立刻爬了起來，一個個立正站好，恭恭敬敬行禮之後迅速地退下，說是退下……倒不如說是逃走了。

葉孤城隻來得及看著孩子們逃跑的背影，尚來不及說什麼。

白衣劍客斂起眉峰，看向蘇冉，眉目中似是在問：我很可怕？

蘇冉忍著笑，“敬多於愛，城主你已經被神化了。”

“我隻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