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一行人遭遇了沙漠中最大的困境。
他們沒有水了。
蘇糖所飲下的被混了蟲卵的水,是在小孩子自己的小水壺裡的水飲儘後,從駝運糧水的駱駝那裡另取的水,而剩下的幾個大人因為每人帶了兩袋水,所以還沒有取用備用水,因而免了一劫,畢竟他們的肚子裡可不像蘇糖那樣養著金絲蠱王的。
備用水被汙染了,隻能倒掉,剩下的水滿打滿算,倒在一起湊了又湊不過一袋半。
這點水當然撐不到龜茲城。
陸小鳳倒空了一隻水囊,將水囊高高抬起,讓裡麵流下的最後一滴水落在他的口中,陸小鳳舔了下嘴唇,隨手將那隻空空的皮袋拋給了蘇冉。
青年劈手接過,又掛在駱駝背上。
陸小鳳伸手摸摸駱駝的長脖子,依然笑嘻嘻的,這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苦難能夠打倒他,眼前這一點點困境更是好像是生活調劑。
陸小鳳眼珠子轉了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他盯著駱駝的長睫毛忽然開口問道:“聽說在沙漠裡沒有水的時候,有人會喝駱駝的尿。”
聽見的人或是微笑,或是麵無表情,或是淡淡瞥他一眼。
幾乎沒有人變臉色。
陸小鳳覺得有些無趣,可是看一看依然一襲白衣的葉孤城,溫雅如玉的花滿樓,最後目光落在蘇冉身上,忍不住調侃道:“你們確定你們喝得下去?”
蘇冉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歎口氣,“我們不用喝。”
陸小鳳瞪大了眼睛。
青年眯著眼睛看了看天上的星鬥,“因為我能找到水。”
陸小鳳道:“你真能夠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你為什麼不改姓諸葛算了?”
蘇冉露出綿軟的微笑,“主要是因為我有地圖。”
“地圖在哪?”
“在我腦袋裡。”
四條眉毛的家夥露出一副吃到了蚯蚓一樣的表情,眾人忍不住輕笑,剛剛稍稍有幾分凝重的氣氛又散了。
腦子裡藏著地圖的蘇冉微微笑,“我們不能再休息,白天也需趕路,再走一日當能遇到一個古河床,或許會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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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糖氣鼓鼓的。
從那天肚子痛之後他就失去了一個人乘駱駝的權利。
蘇冉和葉孤城中總有一人看護著他。
雖然有爹爹和葉伯伯陪著很好,但是小糖也想自己騎駱駝。
蘇冉戳戳他腦門,“怕你有危險,而且你不想學武功了麼?”
小孩兒的眼睛一亮。
蘇冉唇邊揚起一抹笑,一句一句教小孩兒背誦著艱澀拗口的心法口訣。
好在蘇糖早有底子,書讀的也已經不錯,背起來並不算特彆吃力,卻也在將將背了大半夜之後覺得有些疲累了。
在蘇冉的懷裡扭了扭,打了個哈欠,回過頭正好看見天邊的一片天空。
那是極瑰麗的情景。
夜空中的群星尚未散儘,東方與天相接處已經泛著蒼白的粉色,如墨般的深藍,與桃花般的淡粉融成了一道妖嬈的紫色的弧,點綴著萬點璀璨星光,美不勝收。
小孩兒幾乎被震撼到了,伸手扯著蘇冉的衣袖,“爹,你看你看!”
青年驟然抬頭,順著小孩兒的手指,太陽躍出地平線,霎時間映紅了東方的天空,那妖嬈的紫色在天空蔓延,頭頂滿是紫色的鱗雲,仿佛觸手可及一般。
這景色帶著一種詭異的美麗。
天地間,萬籟俱寂,無聲肅穆。
這景色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周正平抬頭仰望著頭頂,壓下來的層層雲朵,天空好像在旋轉。
“原來沙漠裡也會有雲……”
他心中忽然說不出的壓抑。
前麵還會有路嗎?
這一路上曾看到被黃沙半掩著的人骨和死去的駱駝,它們留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
一模一樣的風景已經看了很久,他幾乎壓不住心中的焦急和惶恐。
恍惚間,周正平想起了佳夜的臉,她正對著桌上細小而精致的小孩子的衣服微笑。
男人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把捂住了臉。
唐家老頭看著天,好半晌,“這樣的雲彩是不會存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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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總是要走的。
不能退就隻有進。
這一日的午時,他們遇到了喇嘛。
十三個喇嘛,在空曠的沙地上,圍坐成一圈,赤膊著上身,臉上掛著從容安詳的微笑。
他們全死了。
蘇冉從駱駝上翻下來,檢查這些屍體,抬起頭回答道:“斷了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