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兩人圍著火堆,在冰天雪地的深山樹林中露宿。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卻無人再道“避嫌”二字。就是先前還口口聲聲喊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謝遜,這會兒也尋得一處乾淨避風地方,用劍砍下一捆樹枝墊在地上,守著火堆,襯著紅光,呼呼睡去。興許是太累了,這下竟睡得十分香甜。
其實,謝遜不過一介懵懂少年、無知村夫,對“男女授受不親”亦是不甚了解。隻是鏡先生每日裡耳提麵命,便也記住了,初時見著方水月時也一時興起掛在嘴邊。然而成昆師父是個不拘小節之人,總教育謝遜“大行不拘細謹,大禮不辭小讓”的道理,言傳身教,久而久之,謝遜也多多少少受到些影響。
遇到方水月後,其灑脫不拘、活潑開朗的性格,使得計較這些已顯得小家子氣,於是,謝遜也放了開來。
半夜。兩人本是相對而坐,方水月突然感覺有些寒冷,睡夢中迷迷糊糊,也辨不清方向,看不真切人,隻覺得有人偎依必定暖和些。於是抱著不知打哪兒來的蓋在身上的衣服,方水月走至謝遜身旁坐下,與謝遜緊緊相偎,頭往謝遜懷裡塞,找個舒適的地方睡著了。謝遜正當夢沉之時,感覺有暖和柔軟物事靠近,順手摟著繼續與周公下棋。
次日,天空又下起了毛毛小雪,雪花落在謝遜鼻尖上,一陣清涼刺激醒了他。就在他想要站起來時,才發現懷裡還躺著一個人兒,正好壓著了將要伸開的手臂。謝遜低頭一瞧,方水月緊閉雙眼的粉嫩俏臉正對自己,紅潤飽滿的櫻桃小嘴微微翹著,仿佛吸引人去品嘗。
謝遜一麵不自主揉著發麻的手臂一端,一麵瞧得發怔。忽然頭上一陣“悶雷”響過:“小子,瞧夠了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調戲良家婦女,知不知羞恥為何寫?”
“嗯?”謝遜茫然抬頭,雪片飛舞中依稀瞧見一個修長身影佇立跟前。此人一襲白衫披身,在白雪中晃得眼睛刺痛。再往上,是一張正充斥著衝天怒氣卻強裝儒雅、為保持風度極力隱忍的俊臉。“你是?”謝遜問道,不明白此人明明該與自己毫無相乾,怎會大清早地跑來發怒?
“住嘴!”白衫俊男喝道,“瞧你那德行,還脫衣服了。”而此時,也吵醒了熟睡中的方水月:“誰呀,大清早的吵死人了,不知道打擾人睡覺是多麼缺德麼?”撲閃著尚無焦距的大眼睛,好半天才搞清楚狀況。
“師兄?”待確定咆哮之人確實是師兄孤鴻子後,俏臉一翻,“你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抱著師姐玩兒?”
聽著醋味十足的話語,並非傻子白癡的孤鴻子先是一愣,俊臉一紅,接而惱怒道:“胡說八道什麼!彆汙了你風絕師姐的名聲。你任性妄為,不僅私自偷出師門,還拿走我峨眉鎮山之寶。如今師父令我尋回那寶物,順便拿你回去受罰。”
“師兄,不要啊,不要帶我回去,師父定會重罰我的。”得知師兄是奉師命出來拿倚天劍和自己的,必定逃不脫,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師兄孤鴻子性格水月最是清楚,彆看他總喜歡把自己打扮成風流雅士,其實一身白衫到底的師兄是最最頑固不化且鐵石心腸的。其實,風絕師姐的名號應該給他的。
“師兄,你最好啦,肯定不希望看到小妹受苦是吧?”水月展開甜美攻勢,眼淚汪汪,楚楚可憐,“師兄,您饒了我,我就幫你找師姐約會哦。”
不說則罷,此話一出,孤鴻子本來瞧見脆生生的師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腸早軟了,誰知“你饒了我,我就幫你找師姐約會”的話一出,立馬變臉:“廢話少說,快跟我回去。”說罷,不容方水月掙紮、求饒或辯解,抓起她的一隻手,拾起樹旁的倚天劍,騰身就走。
“師兄,不要啊……師兄,你抓疼我了……啊……”聲音漸去漸遠,直至完全消失不見,隻留下剛撿起昨晚給方水月蓋上、剛才掉落的自己的衣服,傻愣在地。
自始至終,人家都把自己當小透明了。從醒來到人去林空,總共不過一刻鐘時間,仿似做夢一般。謝遜掐掐自己,明白不是做夢,笑笑,拾起行裝繼續趕路。
不到半日光景,來到一處小鎮。但見鎮前牌坊上寫著三個大字:“方家鎮。”字體龍飛鳳舞,頗有氣勢,定是出自名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