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見謝遜將走,想要挽留,奈何謝遜心中想著傷了少女,極是內疚,又想及小花的叮囑,更是不安,因此走得極快。少女伸手隻覺一縷衣袂從手中滑過,忙道:“謝遜公子,小女子林靜,公子可喚我靜兒。”
也不知急欲離開的謝遜有沒聽到,林靜低頭咬咬嘴唇,片刻,仿佛做了決定似的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瞧向謝遜離去的方向。剛剛離開靜意居的謝遜沒來由一個寒戰,心想,許是昨晚肚子鬨騰的厲害,又在外麵睡了一覺,著涼了,趕緊回去蓋著被子再躺躺吧。
林靜看著門口,忽視了旁邊的丫鬟。“表小姐中意那金發公子呢。”丫鬟戲謔道,略有酸味。
“他叫謝遜。”沉靜在自己世界中的林靜全然未察覺室內濃濃的醋味,“他練武時真是風姿絕世,我從來都未看過有人向他那樣風華蓋世的,就是表哥,也沒有,孤鴻子師兄也沒有呢。”
“哼,人家風姿絕世也好,風華蓋世也罷,與表小姐您有何乾係?彆忘了,他可是小姐帶回來的,自然那風華風姿也該是為了小姐。”丫鬟自知是配不上謝遜的,但也不該歸了這外來的表小姐,於是抬出了方水月來。
果然,丫鬟如願看到林靜的麵色一暗,“從小,什麼好的都歸了她,我算什麼?就因為我父母早亡,就應該受人白眼,就應該低人一等嗎?……”林靜氣憤地抬起頭,卻在看到丫鬟嘲諷與危險的眼神時,老實地低下了頭。這個丫鬟其實不簡單,原為方府四大護法之一,名叫鸞鳳,奉方評之命保護林靜,卻奉方水月之命監視林靜。
“你不用這樣,公子小姐待你不薄,何必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鸞鳳拿起桌旁的茶壺倒了杯熱茶遞在林靜手上,“若你從小安分點,知足點,彆老是算計著搶小姐的寶貝,也不至於現在的地步。”
“知足,安分?”林靜苦笑,若不是她方水月總與自己過不去,她哪有那個閒心去爭?記得當初爹娘剛過世,姨娘把自己從鳳陽老家帶過來,方水月便瞧不起自己的邋遢樣,當時還嘲諷來著:“哎呀,哥,你從哪兒撿來個破爛娃娃?真是臟死了,她自己也不嫌臭?”說著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往自己身上倒,也不管那是多麼的燙人。
猶記得娘親在世時親手給縫的布娃娃,在入府的第一天便遭到方水月的毒手。當時自己因為被茶水燙到,甩手間把隨身攜帶的布娃娃掉了下來,方水月瞧見了,竟讓下人撿起來丟進豬圈裡去了,也不管自己的哭鬨,隻一味地用嘲弄的眼神,瞧著低微下賤的人一般。
那眼神,林靜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是那麼的寒心,那麼地讓她絕望羞憤。從此,不管如何,她都要比她好,要讓她方水月知道,她林靜,並不比她差。
後來,方水月也沒少作弄自己:在自己吃飯時,她突然喚自己,待應答,她又神秘兮兮地說沒事,等到回頭再去吃飯時,碗裡白飯上赫然一隻蟲子在爬動;在自己如廁時,她又忽然出現,還在外麵講著關於茅廁裡的鬼故事;在深更半夜時,悄悄潛進房間,披頭散發,陰聲陽氣;在……
唉,一言難儘,總之,她若不把自己捉弄的哭了,是決不罷休的。而每次,當自己抽泣時,她總在一旁喊道:“快來看啊,邋遢鬼又變成兔子啦!”於是,全府大人小孩都跑來哈哈大笑,哪怕一點都不好笑,但為了討好方水月,總也附和著。
其實,當初那副邋遢樣,隻不過是父母過世,自己一時沒有從悲傷中出來,而自暴自棄罷了。
然而,方水月卻總揪著自己不放。這麼多年,她仍舊欺負著自己,她方水月什麼都比她好,總是高高在上。而她林靜,永遠都是卑微的被捉弄的人。
“唉……”鸞鳳知勸她無用,十年來,鸞鳳看著兩人爭鬥,都已經成了習慣。起初,鸞鳳尚幫著小姐,但夫人說那是小孩子間的吵鬨,當不得真的。也就這樣,一鬨就是好幾年。直至後來夫人過世,小姐懷疑是林靜所為,但公子護著林靜,小姐一怒而離家出走,然後遇到峨眉掌門師太,接而入了峨眉。
次日一大早,未待謝遜登門道歉,林靜便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去謝遜所在的離草閣,但迫於女子的矜持與從小學的女戒,愣是待在房裡左右不定。然而,一顆芳心卻早已飛去了謝遜身旁。
無心而坐的林靜焦躁不安,讓一旁冷眼旁觀的鸞鳳更是冷笑不已。最終,將至午時,林靜親自下廚做了點心,燉了雞湯,也不管鸞鳳如何冷嘲熱諷與冷言要挾,自顧自裝進食盒。
但,靜意居也不是那麼好隨意出入的。
鸞鳳站在門口,斜眼看著林靜忙碌,待她要出時才說道:“表小姐就如此掛念謝遜公子,迫不及待與他共進午餐麼?”
“鸞鳳,你彆多慮,我是見著表哥近日忙於公務,消瘦不少,特意燉了雞湯給他補補。”林靜淡然說道,知道這時候不能急,更要從容才是。然,她眉眼間隱藏的焦慮與急迫,鸞鳳又豈會看不出?
“是嗎?你何時變得如此掛念在乎公子,竟至坐立不安?”鸞鳳毫不掩飾地揭穿林靜,“何況,公子今日並不在府中……”
“鸞鳳,公子傳喚。”卻正在此時,另一護法之一青龍悄然而至。
鸞鳳點點頭表示收到,接著對林靜道:“你最好老實點,彆對小姐看中的人亂動心思,否則,又有你好果子吃了。”說完頭也不回走了。
林靜呆立當地,“方水月看中的人?她不是和孤鴻子定有婚約嗎?怎麼,又看中這位更好的?那要是她看中了天下所有男人,難道非要彆的女子都當尼姑去?”搖搖頭,不管她方水月看中了誰,我林靜喜歡的,就一定要得到,哪怕最終付出生命,也要搏上一回。
林靜提著食盒毅然走了出去。隻是她這一走,是走向好運還是噩運,就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