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緊隨景榕身後,答道,“我朝雖重商,然倉之帛僳有限,百姓之膏血有限。先帝在位時有意提高文官地位,而武將的俸祿和糧草軍費之事早積怨已久卻一直沒有得以重視。”
月兒前幾日和自己說的邊境流民湧入一事,兩國怕是又快要起兵了。“這些年邊境確實不太平。”景榕感歎道。
綠珠壓低了聲音,接著說道,“而且督商司直屬官家……此番既能好好敲打戶部,又為兵部改革摩厲以須。”
見幾人都各有所思,一言不發地走著。綠珠以為自己失言,正要開口便聽景榕說道,“此番話可有依據。”
“是綠珠在秦悅坊時為幾位大人侍酒,無意間聽聞的。”
景榕更好奇了,這些可都是朝政大事。若是什麼絕密,隨意外泄那是幾個腦袋都賠不起的。綠珠怎麼如此放心說了?
綠珠停下腳步,屈膝施禮。“郎君若是不信,去取今年的朝報與小報一並來看便知了。”
沈星成見狀正要打圓場。卻聽景榕先開了口。
“我若不信你,斷不會留你在府中。”景榕沒有回頭,而是繼續施施然往前走,“但是這些既然都是朝報所聞,那想必綠珠娘子知道的,其實比這更多吧?”
綠珠麵上毫無波瀾,心裡卻是一驚,於是話鋒一轉。“郎君喊我名字便是了,綠珠蒲柳之身不堪受郎君敬稱。”
“綠珠娘子不必妄自菲薄,我雖剛來京城,卻也聽說過姑娘誓死不從佞臣千佰之事”這事至今還是安元城的一樁美談。
“身在風塵,心如明月,實在難能可貴。”
景榕自然是沒有調笑之意,可他不知綠珠每每聽聞此事被當成王侯將相,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都像是戳著自己的脊梁骨,然後笑著說“看啊,**立什麼牌坊。”
綠珠自然不會說這些,隻是淺淺一笑,“郎君說笑了。其餘的事一一再說給郎君不遲,眼下最重要的隻有一件。定要小心右相薑林。”
入秋後涼意更深。自打從羌州回來之後,謝雲澤成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平日也極少有下人在梁王府裡瞧見自家主子露麵。葉襲明知道王爺病情日重一日,卻束手無策,每日都愁眉苦臉,也消瘦了不少。
午後謝雲澤和往日一樣在書房中批閱公文,隻聽門外淺淺的叩門聲響起,繼而是老管家敦厚的聲音傳進屋子。
“殿下,禮部侍郎陸慎求見。”
“不見。”相似的話,齊總管本月已經聽了不下十幾次了,所以他早預料到了這個回應。
“殿下,陸侍郎說是來替官家來與殿下商議與薑氏的大婚之事。”
那禮部侍郎既然都把官家搬出來了,謝雲澤也不好再推辭。“請他稍候片刻。”
謝雲澤由於久坐案前,起身時步伐有些踉蹌,撞到了書架上的珍瓏烏木匣。木匣落在地上裡麵的扳指滑落在地上。謝雲澤愣了片刻,俯身撿起扳指放進木匣中,仔細地把它放回原處。
“襲明。”雲澤走出書房,深秋的風便凜然而至,砭人肌骨。安元的似乎是一夜入秋,四下無聲,聲隻在樹間。雲澤低歎眼前之景好不蕭條寂寥,怎也如同自己的未來一般死氣沉沉。
“殿下。”是襲明的聲音給了他一絲慰藉。
“上回讓你打聽的有消息了嗎。”
“回殿下,前幾日景郎君在赴京途中救下了薑家姑娘,前幾日薑娘子是為了答謝景郎君的救命之恩才在閱京樓宴請。”
“他又去救人了?”謝雲澤蹙眉。那不會又受傷了吧?想到這裡又有一絲失落,也許隻是因為他為人俠骨仁心,換做是誰落難他都會順手搭救。
葉襲明以為王爺是因為未婚妻薑弋瑤被他人英雄救美而心裡不舒坦,急忙解釋道。“當時在場的還有薑大公子和百裡家的二爺和三姑娘。”襲明早就得到了這些消息,隻是見王爺終日閉門不出怕惹得主人心煩,於是一直壓著沒說。
謝雲澤聽到此處有些意外,“百裡公向來是清流之首,怎麼與相府走得這麼近?”
“殿下此言差矣,事情是這樣的……”葉襲明原原本本的把當日的事講了一遍。
“這薑洧倒是個性情中人。”
葉襲明卻挖苦道,“薑家公子前些日子剛升了指揮使,怕不是仗著自己是禦前紅人處處打壓百裡公子。”
“慎言,你以為皇城司是有背景就能進去的地方嗎?”謝雲澤沉聲道。
葉襲明知道自己又多嘴了,趕緊傻笑了兩聲打諢過去。
兩人走得不快,一路穿過連廊,轉角時雲澤見亭子旁的紅楓開的正盛,似綻放的絢麗煙火,生機盎然又蔥蘢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