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作鴛鴦不羨仙 殉情?(2 / 2)

清嘉錄 薄霧群山 3929 字 9個月前

惜乎君一朝離棄,妾心如死。

然妾亦知,人生百態,離合悲歡,皆是緣分所定,不可強求。

今妾心已平,釋然於懷,故不怨不恨,惟願君安好。

謹啟淨婉頓首”

程子衡讀完信抬起頭時,柳四已經紅了雙眼,瘦削但俊朗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他的雙肩劇烈顫抖著儘力不讓自己發出抽泣聲。

“是我……負她……”柳四拚儘權力說出了含糊不清的幾個字,沒過多久便無力地垂下頭,沒了呼吸。

程子衡走出皇城司時,天氣突然放了晴。小廝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裡,他猶豫了一會兒,神使鬼差地說了攬月樓。

這段時間,曆經的重重波折,先是受命調任回京,緊接著梁王一案,如今更是一位三品大官

自戕。車窗外市肆熙攘,人聲鼎沸。販夫走卒,絡繹不絕。程子衡卻無心享受這一刻的陽光和安逸,

種種跡象都讓他隱隱感覺,這背後似乎隱藏著更加洶湧的風浪。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馬車停下了,車夫提醒道:“衙內,攬月樓好像死人了。我們還去嗎?”

“什麼?”程子衡心中一動。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不會是她吧?

“哦,是蘇行首,他們說她自縊了。”車夫耐心地解釋道。

蘇淨婉也死了。

程子衡雖有預料,仍然愣了幾秒,車夫聽裡邊沒了聲音,不由擔心道,“衙內,您沒事兒吧?”

“沒事,回府吧。”程子衡啞聲道。

慶鄴十四年十月廿二,秦悅坊一案經皇城司重審嚴查,梁王得以昭雪,通敵之臣魏之謙族誅,樓氏家產悉數納入國庫。時皇城司指揮使薑洧於此案中,臨危受命,查案有功,擢升其職,以彰其能。

景榕剛聽到梁王回府的消息便匆匆托人送去兩支高麗百年野參,和一柄欽離特供的靈芝。這些補品平時在庫房生灰景榕也不舍得隨便送人,送給謝雲澤倒是一點也不心疼。

謝雲澤當日便托人帶了封信:

“敬啟者。

景兄,勿複寄珍品,久違清談,甚思共敘桑梓之樂。若得閒暇,願君枉駕寒舍。香茗已備,靜候君來,共話風華。

切盼賜複,雲澤頓首。”

景榕早欲將春儘的事相告,無奈天降橫禍,才耽誤了不少時日。

幸好謝兄吉人天相,假以時日,定能找到千刃解藥。景榕抬頭望向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不遠處的梅林之畔,疊石當屏,小橋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白。

南方一直很溫暖,上次見到雪,還是在八歲那年。他已經記不清那天的雪下的有多大了,隻記得那條昏暗的小巷裡,母親抱著自己一點一點冷下來,最後終於沒了體溫。若非寧方晏,他恐怕也隨母親走了。

“景兄,景兄!”程子衡走出梅林便一眼看到不遠處憑欄而立的景榕,興奮道。

景榕聞聲便向橋邊望去,程子衡正提著兩壺酒從雪中徐徐走來,一身墨色錦裘鬥篷在風雪中翻飛不止。呼出的白霧與飄落的雪花朦朦朧朧的交織在一起,襯得這園景如寫意畫般一時靈動起來。

程子衡撣去身上的落雪,喘著氣抱怨道,“景兄啊,這院子忒大了。雪天地滑得緊,步子也邁不快。”說罷晃了晃手中的熱酒,“走,暖暖身子去。”

“程兄好興致啊。”景榕自小身子骨弱,尤其畏寒,入冬後房裡就供上了銀絲炭。二人一進室內便覺暖融融的。

“嗨,一人賞雪有什麼意思,初雪呀就該約上三五好友吃酒賞雪。”程子衡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環顧一圈才道,“怎麼不見沈兄啊。”

“應該是去找小娘子吃酒賞雪了。”景榕邊熱酒邊笑道。

程子衡卻沒聽出其中的調侃之意,以為是沈星成好事將近,“沈兄瞧著年紀是不小了,是該成家了。”

景榕差點撲哧笑出聲來,“他呀……成家怕是不容易。”他邊說邊給程子衡和自己斟滿酒,提起來湊到鼻子前閉著眼輕輕嗅了一口,“好香。”

“這可是我爹珍藏了十幾年的好酒。”程子衡得意道,也提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露出來滿意的笑容。“對了景兄,我前幾天去給柳四送信,他都被打的快沒人樣了,但還是聽到蘇淨婉還是……怎麼說呢,那個眼神怪怪的。”

“哦?”景榕的動作頓了一下。

“就是那種……”程子衡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合適的比方,“戲文裡,小兩口要分開的時候那種幽怨。”

“當初是他先不告而彆的,難道還有其他隱情?”景榕不解道。

“更奇怪的是,我想再去攬月樓找蘇娘子,好圓了她一個心願。沒想到我前腳到,後腳就聽說她自儘了。”

“柳四都沒死,為什麼蘇娘子會想不開?”

“怪就怪在這,我讀完信不久後柳四就咽氣了,難不成她的消息比我的馬車還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