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她又想到，現在都十點多了，哪裡還早呢……

但是她似乎是不太擅長與對方寒暄，小羊又不在，林月月在心裡盼著趕緊找個借口溜掉。

這部戲除了林月月之外的幾個主要演員都很年輕，不僅是戲外她比人家大了有五六歲，戲裡她演的也是比很多人都要大了一輩的角色。

雖說她也是能和年輕的孩子們打成一片的，而且之前也曾帶著幾個人偷偷溜出去買冰棍，還引得紀妍頗有微詞。

但那也是在大於兩個人的情況下，像現在這樣兩個人說著話，總是會讓她生起一些作為“長輩”的情緒，覺得有一條無形的代際鴻溝橫亙著。

像父母，又像朋友。

想要表示關切，又羞於表達。

那是一種受家天下文化影響久遠的社會中的成年人所特有的羞恥感。

“我記得今天上午沒有你的戲啊？”沈雲秋，男主角，也是林月月戲裡的繼子，繼續開口向她提出了疑問。

林月月覺得此時有一種家裡的兒子要出去玩結果出門就撞上了父母準備去工作，然後雙方出於倫理性的禮貌互相問候幾句的詭異感。

“我就是來看看，這不是兩天都沒開機了嘛……”林月月說著還裝模作樣地往裡看了兩眼。

“也對，剛剛李導還在念著你什麼時候來呢，他說有你幫忙盯著都能頂倆副導演了！那你就先去幫李導盯著唄，也能提高咱們這劇的質量。”沈雲秋笑著說道。

林月月並不在意他恭維了些什麼，她隻是在其中聽出了對方與自己相似的心理。

她本來隻是打算上午來轉一圈的，沒想去找什麼李導王導的。因為一旦被李導捉走可就不隻是幫忙看兩眼這麼輕鬆了。

但是現在，感謝李導，感謝代溝。

沒有人會把這些說出來，甚至表現出來。

他們互相點了點頭，又樂嗬嗬地作彆了。

“李導。”林月月朝李遠山打了個招呼。

她掃視了四周，看著氛圍不太對，就湊到李遠山身旁俯身低問，“怎麼了？”

“小商一直入不了戲。”

“入不了就慢慢來嘛。她也沒什麼經驗，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怎麼你們一個個都拉著臉？你批評她了？”林月月側著頭問。

“我沒有哇！”李遠山委屈地反駁道，“我知道這是正常現象，還讓小沈陪她試了幾次。是家偉……”他朝四周瞥了一眼，低聲說道，“他那火藥脾氣，說話直接還不好聽……唉，現在生意不好做啊，導演哪敢罵人呦。”

林月月心道，李導您不如自己上場演好了。怪不得她剛來就碰上沈雲秋匆匆往外走，就這場麵，林月月覺得她也得馬上走。

“月月，我對你怎麼樣？就現在咱們在這拍戲。”

林月月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挺好的。不過李導，露露在那邊還等著我，咱就先彆在這兒相互吹捧了，我先走了……”

林月月轉身準備走，旁邊的李遠山抬手攔了一下，“月月幫個忙，幫我去看看小商。就當是看在劉恒的麵子上，你看你跟劉恒什麼關係，我跟劉恒什麼關係，是吧？”

……林月月心道，不管你跟劉恒有什麼關係，就是劉恒自己在這兒，他也沒這麼大的麵子。

不過恰恰是因為劉恒此時不在，所以兩邊都要給點麵子。

閃慢了，還是被捉住了。林月月心裡懊悔，她微微扯了嘴角笑著對李遠山說，“這可是得罪人的事啊！”

“我去是得罪人，你去就不算了。你看啊，我作為導演，不論我說什麼，她多多少少都會有一種我在拿身份壓她的感覺，肯定越說越委屈。你不一樣，你是前輩，平時還會幫著他們試戲，她這心裡本來就對你有好感，你再關心兩句，以後你在她心裡那就是——fairy godmother！”

林月月心內腹誹，這什麼令人無語的歪理。

“李導，少看點動畫片。多看點什麼《說話的藝術》、《與年輕人溝通三十問》、《管理學，你還在苦惱嗎？——一本書搞定》，然後你就能跟年輕演員心貼心交流，打成一片。這多好，一技在手不求人。彆心動了，快行動吧！就從跟小商交流開始，你一定行的李導，努力成為大家的fairy godfather。”

“彆啊，月月！我回去以後一定看，這次就先靠你了。我和劉恒、家偉還有咱們全劇組的人都謝謝你！”

“彆給我戴高帽啊，李導。我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露露那邊還有事等著我呢，我今天上午就是來這邊看一眼的。很急，真的是有很急的事。”林月月說著就要繞過李遠山抬起的手臂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林姐！”楊露從不遠處走來，手裡端著兩杯還冒著幾絲熱氣的咖啡。

“現磨的。冷了一路也不知道還燙不燙，你小心點。”她把右手的那一杯遞給了林月月，然後把左手的那一杯又往林月月麵前晃了一晃，“我喝奶茶。這個高糖高熱量的，我喝。”

“原來很急的事就是磨咖啡啊。”

李遠山的聲音慢悠悠地從下麵傳了上來，楊露愣了一下，把手裡的奶茶伸了出去，問道，“李導你……”

話還未說完，她就被林月月拉過來往前走，“李導我們先去關心年輕的同事，失陪了。”

破事就跟籃子裡的雞蛋一樣，破殼了一個，剩下一溜煙兒的也都跟著蹦出來了。也不算是什麼煩心的事，林月月就是討厭麻煩。

平時逗逗小輩跟老輩這種事她還挺喜歡的，大家都樂樂嗬嗬的，但是涉及到情感跟利益的糾纏，真是麻煩。

麻煩，太麻煩了。林月月心裡吐槽，昨天走之前就該讓紀妍幫忙算一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