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特德出神地看了很久。
漸漸地,墨色的蛇尾悄悄盤在獸皮四周,沒有擋去江言身上的光線,隻是小心繞了半圈,日光落在漆黑的鱗片上,猶如流動著細碎的暗光。
四周靜默,連山風都靜止,隻有陽光的江言的氣息。
一人一獸,一個沉眠,一個盯著人看,縱使沒有交流,也無端覺出歲月靜好的味道。
直至傍晚,日落將天幕渲染出無數道殘紅,幾陣掠過的鳥啼把江言從午覺喚醒。
他懶懶地展開雙手,這一覺對他來說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怔怔的,甚至夢到現代的人和事。
夢裡陳野帶著幾個夥伴到他家裡打掃,幾個半大不小的青年捧著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說話。眼神裡雖然有悲傷,但生活還要繼續,他們在想念自己,同時懷著希望生活,絮絮叨叨的話在江言耳邊逐漸遠退。
江言說不傷心是假,畢竟他很珍惜過去的生活,甚至產生愧疚,讓記掛他的人陷入了傷感。
可也欣慰著,慶幸陳野他們沒有過度沉湎於悲傷,畢竟人要往前看,他在這邊活了下來。
當一個人的存在不被周圍的人記起時,就意味著他徹底消失。
江言希望陳野他們能記得自己,但又不想他們過於悲傷,想起自己的時候,能記得些比較好的、快樂且正麵的回憶就心滿意足了。
驀然間,臉頰爬上微涼滑膩的觸感。
江言側目,對上撒特德投來的目光。
“言,你在想什麼。”
撒特德出現在洞口外,高大的背影幾乎遮完所有殘陽的餘光。他手裡捧著幾捆曬乾的柴,柴火被扔到角落,撒特德用蛇尾卷起江言,把他放到肩膀上桎梏著坐好。
撒特德轉過頭,幾乎就要貼上江言的細膩柔軟的臉,銀灰色的瞳孔倒映出青年的模樣。
江言“啊”的應了一聲,輕巧推開撒特德靠近的麵孔。
“我剛才在走神,想起一點過去的事情。”
怎麼發呆也會讓撒特德不高興?
撒特德並非不高興,而是突然陷入莫名的煩躁和緊張之中。
尤其當他看見江言似乎沉浸在未知的事物裡,那似乎是撒特德無法掌控的,好像不把這人抓過來,對方就會隨著落日消散。
所以撒特德牢牢握緊江言的腰,把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悶悶喘了口氣,把人帶回山洞,丟往床上。
江言心口一跳,以為撒特德又要壓著他做那種事,正欲說幾句軟話轉移注意力,沒料到男人隻是把他扔床上冷冷看了眼,尾巴一掃,就出去了。
很快,在木架上曬了一天的獸皮全被撒特德拎進洞裡,又厚又軟,散發著乾燥的氣息。
江言鋪好獸褥,躺在上麵還能感受到被陽光包裹的溫暖舒適感。
他轉去看撒特德,對方蛇尾盤踞在石床旁邊,幾乎完全將他圈在了地盤裡。
江言趴在蛇尾上,目光去尋探那雙幽淺的雙眼。
其實來到這裡以後,他有許多不明白的事情。
不明白撒特德為什麼要把他當做交/配目標,不明白這裡是不是隻有他一個純正的人類,不明白撒特德為什麼會從獸形化出半人的模樣。
他不知道撒特德的喜好,連對方講的哪門子語言也沒聽過,隻是很奇怪的,有天他忽然就聽懂些許撒特德的話。
關於撒特德的一切他都不了解,偶爾懷揣著好奇心問詢,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對方把他壓在床上,試圖要跟他做那件事。
江言幽幽歎氣,越過把自己包圍起來的蛇尾,慢慢滑到地上站好。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總的來說,像如今這樣我跟你相安無事的待著還算不錯,對不對?”
抱著隨遇而安的念頭,江言老老實實準備晚飯,白天收拾的柴火把原來的角落都填滿了,足夠燒一個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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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江言有點高興的是,一連幾天,氣溫不降反升,他每天都在洞口曬太陽,而撒特德會在平台外,或者在山頂遙望,不知道在看什麼,或者對方也在曬太陽。
江言舒坦地度過了幾日,他每天都覺得過得不錯,除了食物匱乏點,還有撒特德對他……也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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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撒特德忽然有些開竅。
被壓製的江言推開他總是伸來的手指,發出最後的抗議。
“撒特德,我、我們兄弟當朋友不好嗎,為什麼非要當……”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至少……至少我要和像我這樣的人類才可以,你又不是人……!"
“放開我,撒特德*&#……”
那幾句國罵,在撒特德耳邊形同虛設,甚至覺得小人兒像此刻這樣有精神,勁勁兒的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