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1 / 2)

1977年,英國劍橋郡,金發少年伴雨而來。

(一)雨中

道格拉斯·布萊恩看著雨點淅淅瀝瀝從天空中降下來。

雨滴落到窗戶上,發出並不輕柔的敲擊聲。水汽席卷了一切能觸及之處,就連皮膚毛孔都泛著濕意,仿佛隨時能滲出水來。在雨水洗滌之處,霧靄卻還未散去。

於是一切籠罩在霧之中。

於是一切籠罩在水之中。

然後道格拉斯注意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前佇立著一個影子。似乎是個瘦小的孩子,但轉瞬之間,孩子沒入了樹叢,隻有灰色的樹乾繼續烙印在道格拉斯眼底。

相當日常性的一幕,卻令道格拉斯泛起了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

那是輕柔的、微哀的、非現實的悸動。

絕大多數人類都不止一次經曆過那種悸動——在春日的傍晚,在寂靜的雪夜,當景色的存在感壓倒了日常性,人類會忽略掉身處的“現實”,融入到夢遊似的悸動中。

道格拉斯有一個朋友來自東瀛,他將那種狀態稱之為“物哀”。他說:花朵的凋零、雲潮的湧動,都是值得有感而發的事情。

道格拉斯的精神狀態卻還要更纖細敏感些。更加平常的風景也能令他觸動不已。

比如當下的景色。

許多人說道格拉斯與其在待在實驗室裡做烏煙瘴氣的實驗,更適合去寫十四行詩,但道格拉斯想:如果真的進入了那個靠蠶食感性為生的所謂文學世界,反倒會使生來憂鬱的心靈得不到平靜。

道格拉斯自嘲地一笑,關上了窗戶,隨即身後傳來腳步聲。

導師伊萬帶著一個男孩走進來。

“讓·艾伯特·約翰遜,從今天起進入小組擔任助手。”

室內起了一陣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騷動,因為少年似乎隻有十一二歲。但畢竟這裡是劍橋,慕名而來的天才兒童不在少數,學生們很快平靜下來,紛紛向少年伸出手去。

“喬治。”

“亞倫。”

“大衛。”

“柯林。”

男孩被高大的學生們圍在中間,軀體愈發地顯得瘦小。他一一向新同伴致意,起初舉止還有些靦腆,但很快變得大方得體。並且……還帶了些小孩子特有的得意。仿佛他並不畏懼身邊這一圈大人,不畏懼所要麵對的嶄新的挑戰。

或許那就是天才的驕傲吧。

學生們視線中的含義因而微妙起來。

隻有道格拉斯還有些發呆。

這一刻,他確實地將男孩瘦小的身影與灌木叢下的影子重疊到一起。當男孩用冰藍色的眼睛催促著他出聲時,他理所當然地覺得,那如同北海海麵一般有著沉穩色澤的眼瞳與男孩白皙童稚的麵孔真是再相配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