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擎往上拉了拉鬆息身上的被子,起身出了臥房。
“主子,已經告知竹南街那邊找到人了,瑞王那邊也派人去了。”
“嗯,退下吧。”
他去了浴室。
給鬆息備的溫水,現在已經涼透了。
他泡在涼水裡,聽著雷聲,在心裡默默地數數,過了五十,身上還是熱得發燙。
他轉而思考起刺客的事情,外邦人的事情,軍營的事情,瑞王的事情,甚至故意去回想那些年戰場上的驚心動魄。
可他腦海裡仍舊擺脫不了她的身影,她的聲音,她的味道,她的觸感,一次又一次地覆蓋在其他事物之上。
一道驚雷炸響,疾風襲來,雨勢驟變,沉悶的低吟被悄無聲息地掩蓋住了。
寧擎從水裡走出來,又從一旁的水缸中舀出兩盆水淋在自己身上衝掉了渾濁。
他披上外衣,立刻派人清掃了浴室。
雨勢小了許多,他的臥房裡,鬆息還在熟睡。
他本想去書房,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幾支蠟燭在臥房裡看起了書。
他輕輕摩擦著書頁,指尖的酥麻感似乎還沒有完全消散。
他始終還是敗給了本能的欲望,但也終於壓製住了那顆躁動的心。
鬆息忽然擰起眉頭,麵色痛苦,她猛地睜開眼,看著陌生的環境,她想坐起來卻渾身酸軟無力。
她心臟狂跳,眼神四處飄,直到看見牆上被燭火映出的人影才慢慢冷靜下來。
寧擎聽到動靜,立刻放下書走了過來,“醒了嗎?”
她點點頭,“我想洗個澡。”
寧擎讓人去準備熱水,然後慢慢扶著她坐起來,“身上有哪裡不舒服嗎?”
“有些頭暈。你在做什麼?”
“看書。”
“幾時了?”
“卯時了。”
“你沒睡覺嗎?”
“不困。”
“侯爺,水備好了。”
鬆息用力撐起身子,下床剛站起來就一個不穩倒在寧擎懷裡。
寧擎順勢將她抱起朝浴室走去。
她一路看著屋頂上落下的水簾瀑布,“雨好大啊。”
“嗯。”
“可以借我一身換的衣裳嗎?”
“嗯。”
鬆息盯著他的側臉,嘴角微微勾起。
寧擎垂下眼看著她,“笑什麼?”
“沒什麼。我肚子餓了。”
“沐浴完再吃嗎?”
寧擎早讓人準備好了吃食,隻是見她一直在睡覺沒忍心叫醒她。
“好。”
寧擎走進浴室將她放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可以嗎?”
鬆息點點頭。
“那我在門口等你,有什麼就叫我。”
寧擎立在門口仔細聽著裡麵的動靜,但想想又覺得不太好,於是想起了彆的事情。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身後的門被推開了,他轉身,心臟漏跳了一拍,立馬轉開了眼。
鬆息拉了拉快滑下去的左肩衣袖,沒想到右邊的衣領又順著肩膀滑了下去,她拉起右肩,左肩又滑了下去。
“就沒有合身一點的衣服嗎?”
寧擎瞥了眼她還半露在外麵的雙肩,“我這裡沒有女子的衣裳。”
鬆息調笑道:“侯爺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寧擎跟著笑了起來,又把她抱起來往回走,“你不也一直逮著笑我。”
-
屋裡的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肉粥,雞蛋和小菜。
鬆息拿起勺子,翻攪起熱粥,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口道:“侯爺,昨日……”
仟風在外麵敲了敲門,“主子,皇上讓你立刻進宮。”
鬆抬了抬眉,有些意外,“侯爺去吧,不用管我。”
寧擎猶豫了一下,“等我回來。”
鬆息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她一個人吃完早飯,在屋裡轉悠了一會兒,有些無聊。
外麵雨已經停了。
她看著陰沉沉的天發呆,忽然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公子!”
一人抱著一個包袱急急忙忙地朝她跑過來。
“雲山。”
雲山衝過來一把抱住她,聲音哽咽,“公子,你沒事吧?嚇死我了。”
鬆息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侯爺派人告訴我了。”雲山打量著她身上不合身的衣裳,“公子,我把衣服給你帶來了。”
“你一個人來的?”
“風馳在外麵等。”
“那等我一會兒。”
一炷香後,鬆息換好自己的衣裳從臥房裡走出來,頭發也重新綁好了。
“走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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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
寧擎從皇上那出來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趕。
“寧安侯走這麼急做什麼?可是不願與我同行。”
寧擎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身後的人,“瑞王。”
景知隱走到他麵前笑著道:“怎麼這樣看我?以為我是去皇上那告狀?”
寧擎沒有否認,卻問道:“瑞王為何指名要我?”
“怎麼?你不願意?”景知隱邊走邊說道:“若不是你三年前率兵與水饒相戰大捷,水饒跟山樾不會像如今一樣相安無事。隻不過水饒這兩年看似安分守己,實則暗中在山樾布了不少勢力攪動時局。”
“再過兩月,水饒太子和怡王來,由你出麵,不是正好?”
寧擎跟在他身邊沒有說話。
“再說了,彆以為我不知道是你連夜派人去砸了我好幾處攤子。寧安侯對一個低賤女子做到這種程度,我是越來越對長安姑娘好奇了。你若是好好幫我,我或許可以不追究她假扮男子一事。”
景知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離開了,寧擎在原地立了許久才又邁開步子。
他趕回府上沒看到鬆息。
仟風解釋道:“竹南街那邊把長安公子接回去了。”
“去竹南街。”
“是。”
仟風走在路上,又報告道:“水饒那邊來了消息,濱城的範傑和羅明是朋友。羅明聽範傑說得了一把特彆的弓|弩便也讓範傑帶他去買了一把,後來他借機把弓|弩獻給了怡王。怡王對弓|弩很有興趣,找到了那做弓|弩的人去宮裡,許是得到了圖紙造了更多弓|弩。”
寧擎眉頭一擰,改口道:“去瑞王府。”
若真是水饒怡王派人刺殺他,這事就不是私人恩怨那麼簡單了。可那個被請去宮裡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弓|弩明明是鬆息做的,她卻從未提起過此事。
可她本就從未認真跟他講過她在水饒做什麼,又為何來了山樾,每當他問起時她似乎都在回避。
“讓人去查那個被請去宮裡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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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息今日本該去木工坊找木匠談談鋪子改建的事,可回了家後卻絲毫提不起精神想開店的事情。
她這兩年好像是過得有些太沒危機感了,特彆是最近,寧擎的出現讓她得意地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處境。
這才來京城多久,長安公子的身份已經被瑞王戳穿了,不出意外,王妃應該也知道了。
若是瑞王打定主意追查這事,她該怎麼辦?
她再能賺錢,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在京中也隻能任人宰割,跟在水饒的時候又有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