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內斯塔並不願意回憶下去，地上的托蒂似乎有些困了，他放下材料靠著自己的手臂休息，因為勞累而不自覺地微微撅嘴皺眉，他的臉部線條非常剛硬漂亮，內斯塔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摯友，描繪那合攏的睫毛下麵的翡翠色眸子。

那時候的弗蘭也是閉著眼睛，但是臉色蒼白，毫無生氣，大大的呼吸機扣住了他的一半臉，內斯塔雙手舉高輸液瓶，用力地握緊，希望儘所有的力量溫暖裡麵的液體，讓他不被冰冷侵蝕。他祈禱著，希望死神放過他的弗蘭，這他媽的不是偽劣版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弗蘭你彆裝了，睜開眼睛罵我……

菲利普·因紮吉陪在病床邊一直都沒有離開，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內斯塔並沒有過多的關注他。在晚些時候托蒂醒來了，不過神智不算太清醒，看起來很疲倦，他試圖轉動脖子觀察周圍，但是失敗了，內斯塔忍住想哭的衝動湊上去親吻他的額頭，托蒂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內斯塔，想說什麼又因為呼吸機的原因無法發出聲音，顯得很焦急。

“弗蘭，不要動，現在還沒辦法把呼吸機拿掉，如果不舒服的話就眨眼睛。”內斯塔貼近對方的耳邊低聲說著，他重複著這些句子，試圖讓剛剛恢複意識的朋友理解他的意思。

那時的弗蘭顯得很迷茫，過了好一會，他才眨眨眼睛，看到內斯塔沒有動，又眨了幾下。

因紮吉起身走出去，過了一小會，帶來了一位護士，她謹慎地測量了一些數據，然後允許他們拿掉呼吸機五分鐘，前提是病人的狀態顯得足夠好。

內斯塔輕輕地摘掉托蒂的呼吸機，他不敢把它完全拿走，隻是離開托蒂的臉部一點點距離，然後俯身下去讓自己聽清楚對方要說什麼，托蒂發音很微弱，並不清晰，他看到內斯塔無法理解自己的話，臉色有些焦急，甚至像是要哭出來，他努力地，一點一點地把自己要說的東西連續起來，內斯塔隻聽清了幾個詞。

接應……危險……去看……

托蒂看到了同時俯身下來看他的因紮吉，突然變得激動，幾乎嚇到了對方。

西蒙尼……西蒙尼……還好麼……

短暫的幾個單詞之後，內斯塔不得不把呼吸機繼續扣在托蒂臉上，他看起來快要無法呼吸了。

因紮吉清冽的聲音傳來，“是的弗蘭，他們都還好，沒有任何事情，蒙內必須回去寫報告，他讓我來看你，大家都很好，沒有人員傷亡，你乖乖的不要動，內斯塔會在這裡照顧你，我得給羅馬警局打電話告訴他們你醒了。”

他向內斯塔點了點頭走出去，重症監護室裡隻剩下內斯塔和病床上的托蒂兩個人。

他不知道該對托蒂說些什麼，內斯塔覺得自己的喉嚨非常疼，無法發出聲音，但他必須說些什麼，弗蘭還在等他說話。

“弗蘭……”

呼吸機下的嘴唇努力上挑，托蒂漂亮的翡翠色眼睛盯著他，內斯塔能看到那熟悉的笑。

“弗蘭……我……”

沒辦法再說下去，內斯塔伏在朋友的胸口，他緊緊抓住了托蒂的手，感覺到輕微的按壓，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是第一次在弗蘭麵前哭泣。

托蒂出院的時候，西蒙尼被離職調查，他沒能去看一眼托蒂和內斯塔，這一度讓內斯塔覺得十分愧疚，托蒂儘力地為西蒙尼辯解，說情況可能比較複雜，沒辦法估測的事情很多，但是西蒙尼似乎一口咬定了是自己的失職，結果沒辦法更改。

之後內斯塔聽說菲利普·因紮吉沒有為自己的弟弟說上一句好話，就像被處分的是一個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人一樣。內斯塔有些惱火，但也沒有辦法，他想，一定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自己開始有些厭惡菲利普·因紮吉。雖然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內斯塔回想過很多次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那麼善良的西蒙尼會因為這偶然的一次小事故導致了這麼嚴重的後果，為什麼當初自己會灌輸那種你死我活的狗屁思想。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弗朗西斯科·托蒂開始努力地忍受內斯塔所有的負麵情緒，他的弗蘭不再被他激怒，不再跟他爭吵，什麼事情都很遷就他，也許就因為那些該死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