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根本就沒想勸你……我自己也一肚子氣呢……但是吃飯和生氣是兩回事吧……”
……
見到內斯塔仍然沒有反應,托蒂把自己也說得很鬱悶,羅馬狼趴到床上把頭埋到枕頭裡不動,像是在練習憋氣。
“你說完了沒有?”
“啊?”
“說完了的話……我餓了。”
托蒂反應了兩秒鐘才搞清楚狀況,咬牙切齒地把餐盤推到對方床頭櫃上,之後繼續埋到枕頭裡裝死——看起來他組織這些句子的確非常辛苦,本身也處於憤憤不平的鬱悶狀態,好像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徹底沒精神了。
“我說弗蘭,這東西我現在沒法吃。”內斯塔晃晃自己的右手示意,“安德雷至少給我纏了十五圈繃帶,固定成這樣怎麼拿叉子?”
“用左手謝謝。”托蒂撐起頭不為所動——知道這混蛋會故意為難,他特意把食物切成了小塊才帶上來的。
“好吧我試試看。”
一塊鰻魚塊掉下去,接下去是一小塊牛肉餅,隨後是兩顆小番茄,看起來如果不阻止的話那塊最大的麵包也會慘遭毒手,但是內斯塔本人十分淡定地繼續戳來戳去。
“桑德羅你是故意整我的吧?”滿地的食物讓人有發狂的趨勢。
內斯塔頭都沒抬,繼續用左手和食物作戰,於是他成功地把那塊麵包也搞到了地上。
“嘿,桑德羅,那幾塊巧克力蛋糕你怎麼不動?”托蒂指著餐盤,“你不是……嗯,最喜歡巧克力麼?”
見對方一臉‘我打賭你不舍得’的模樣,內斯塔抖了一下手,把其中最小的一塊‘不小心’也弄到了地上——好吧這真是大成本——他內心小小地默哀了一下。
對麵的金毛小子表情抽搐又不情願地走過來接過了他手裡的叉子,內斯塔聳聳肩膀表示淡定,“喂我不要那顆小番茄,把最大的那塊蛋糕拿給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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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要的是這兩本沒錯吧?《變態心理學:變化世界中的視角》,還有這本……《病理心理學》,這都是什麼玩意?希望我沒買錯。”巴蒂斯圖塔在病床前翻著他剛剛買到的書——去一次市中心可真不容易,他的車險些壞到路上,當然這些絕對不能告訴RUI。
“謝謝Gabriel,還有,如果你能把稱呼改成‘我親愛的老朋友RUI’就再好不過了。”
躺了三天無所事事,閒不下來的犯罪心理學家有些煩躁;雖然他還有很多手稿需要校對,但是每當他翻看幾頁那些他經手的案例——惡心的或者變態的——他總會不自覺地頭疼。這對傷口的愈合顯然不是好事,而且RUI並不想讓他身邊的阿根廷人看到他這種略微自虐的狀態,於是他拜托對方去買一些不那麼刺激的專業書籍來看,並且以溫和的態度拒絕了對方提出的‘實在無聊我可以陪你聊天’的提議。
同自己的舊情人整天呆在一起是很令人不快的事情,RUI在間隔的短暫睡眠中已經夢到了三次或者四次在佛羅倫薩的舊事,並且每一次都有對方的參與——喝下午茶,討論案情,一起看資料電影,甚至有一次還出現了最初兩個人關係惡劣時的冷淡場景;這些令RUI十分難過,作為心理學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內心究竟想表達什麼,是的,他丟人地一直都忘不掉佛羅倫薩的日子,也忘不掉當初那個他愛著的Gabriel,但那又能怎樣呢……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可憐的Gabriel……我本意並非想讓你難過。
阿根廷人和他一樣不好受,對於事實上有些羞澀的巴蒂斯圖塔而言,安靜的情人一直都令他頭疼不已,他並不善於表達感情,或者說麵對RUI的時候做不到,他相信這個叫魯伊科斯塔的有一雙動人眼睛的葡萄牙人是上天故意安排來克製他的;看到RUI躺在血泊裡的時候巴蒂確信自己已經崩潰了,在奔去救護車的路上,在急診室裡他已經把所有能夠表達的最炙熱的感情都說出來了,那一度令巴蒂斯圖塔懷疑自己是不是完全變了個人;但是似乎沒有用,RUI還是安靜的老樣子,他也沒勇氣再道歉或者重複一遍自己的海誓山盟,隻能像老朋友一樣和RUI聊些不鹹不淡的句子,天知道他真的要被折磨瘋了,有那麼幾次巴蒂簡直想直接把這家夥的臉扳過來吻上去……不,怎麼可能這樣對待RUI……幾年前他把事情搞砸的最初就是起源於一個固執的吻,那些事情銘心刻骨,他不能第二次跌進同樣的陷阱裡。
於是阿根廷人打趣地搖搖頭,“‘親愛的RUI’,這個稱呼怎樣,你說的句子太長了,你要知道,我的意大利語總是不太好。你又不肯對我說西班牙語。”
“Gabriel,我是葡萄牙人,怎麼會去學西班牙語?”RUI翻看著新書,表情安靜,語氣也平穩沒有波瀾。
“好吧我知道親愛的,記住一次隻能看二十分鐘,然後要休息十分鐘才行,如果你不乖乖聽話,半個月之內都沒辦法上飛機。”
“你希望我快些回意大利?”安靜地翻過一頁。
“怎麼可能!我當然希望你呆在這裡……”
“那就應該祈禱我的傷口彆愈合的太快,Gabriel,所以多看一些書不是壞事。”
該死,這叫什麼?悖論?
看著病床上安靜讀書的RUI,熟悉的低垂睫毛和抿緊的嘴唇讓巴蒂斯圖塔恍惚中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好像在佛羅倫薩的那間小小的、爬滿藤蔓植物和有溫和陽光照射的辦公室裡,每天固定的午後紅茶時間,聽RUI講前一天的見聞或者自己給他講最近比較頭疼的案情,或者什麼都不做,看著RUI安靜地看書記筆記,都是他能記得的最幸福的日子。
他欠RUI的永遠還不清,一方麵RUI不會承認這種感情債,另一方麵,巴蒂斯圖塔也害怕在舊怨一筆勾銷之後,他們之間再也沒什麼牽連。
如果時間能凝固在這裡,在這有著討厭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中,巴蒂想自己一定會感謝上帝。
他靜靜地看著對方繼續安靜讀書,享受著沙沙的紙張翻頁聲,感覺喉嚨有些哽咽。
在轉過頭去想調整情緒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巴蒂斯圖塔順勢起身開門,試圖在短短的幾步路中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到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