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失其歸路 “說到底我們都隻不過……(1 / 2)

更多的時候,我隻是靜靜發呆,時而望著窗戶上的花影,時而看著鏡中殘月,時而亦凝視樹下搖影。

小小說,宇文拓的萬靈血已然開始收集。陳靖仇一夥人晚一步趕到,所幸萬靈血的收集順利,並沒有被這些無知之徒所打斷。

我淡淡聽著,忽然覺得有些疲累。

當年初來到九州之上的意氣風發已然沒有存剩多少。或者就像洛陽的牡丹那樣,花容再是嬌美,卻也終是會凋謝。機關算儘,到頭來,覺得很累很累。

嘴臉,亦或是笑,亦或是哭,猶如風雲無常變化,居心叵測。少時的我也許很是矜持自己金貴身份,嬌美容顏和聰穎的頭腦。但,反觀現在,多少覺得那有些自鳴得意。其實我並不如何,至少我不敢看宇文拓的眼睛。那雙眼似乎總能夠把人心看透。他聰明我太多。

——“吾之魔將,賜於汝吾珍貴之實,予汝吾族之大任,汝要永遠臣服於吾。”

我打了一個激靈,魔王的話浮現腦海。

咬了牙。即已將至尾聲,不能再為其他左右。宇文拓如何?獨孤寧珂又如何?終不過是被一粒棋子、一具皮囊。

事已至此,唯有,堅持下去。

長沙郡是我製定的下一個被誅滅的城市,也是宇文拓即將收集萬靈血所屠殺之地。我站在街角,看著人群川流不息,人們麵上甚是欣樂,想:人生是苦,讓你們這般快樂地死去,也算是前生積德的報應。

宇文拓的誅滅行動即將就要開始,此地不宜久留,我卷起裙擺方待離去。竟是看見陳靖仇、於小雪、拓跋玉兒三人。

用一貫的笑容偽裝,上前親昵道:“原來是陳公子,真是好巧呢,在這裡遇到你了。”

陳靖仇畢竟隻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心無多大城府,笑容明醇如酒。說道:“很高興郡主還記得我們,沒想到竟在長沙郡遇見郡主了。莫非那麼陸大哥所說的‘貴人’,便是郡主你了?”

心下一愣,“貴人?陸大哥?”麵上依然神色如常,“街上宇文太師耳目眾多,不如到前方客棧稍作停留,以論時事。”他們三人麵上帶笑,跟我進了客棧。點了幾味小點水酒,又言語紛紛起來。

從他們的話中,看來是已然知道宇文拓奪取崆峒印的事情。而我也恰好利用這一點,又將崆峒印藏於皇家寶庫的事情告訴他們。反正,他們也在找上古神器,我如此這般做是成全了他們。

宇文太師,你辛辛苦苦用軒轅劍破開江海而奪取到得崆峒印,就因料事不周,反成全了我,輕輕鬆鬆送給陳靖仇這群小鬼頭。你要怎樣謝謝我的這一片好意?

送走他們三人之後。我讓她們二人先去下一鎮的住宿打點,而我則留在長沙買了幾包花籽才走。行走這一路上,我的心緒卻總不寧,回頭看了看,沒有任何人。心中滿腹疑惑,卻也不發。

而就在轉眸而視之間,忽發覺樹葉白影一晃,微微顫動。

“什麼人!”我上前大喝道。

隨即是一個白衣書生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麵上笑得親切,“西方一日,人間一年。對我來說是十幾日,對你也不過十幾年,便忘了我這位與你並肩作戰的將軍了?”

心中震顫,“路耶!你怎麼會到九州結界內的?”白麵書生笑了笑,“如今,我叫做陸仲愷。”我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指點陳靖仇到長沙郡的人,就是你!”

“魔王身邊的一等女魔將果真不是吹噓的,這樣就被你知道了。你現在應該很感謝我吧,若不是我,你也用不著你的‘聰明才智’在那等人身上。”

看著那副調笑輕薄的模樣,果真還是和在魔界內沒甚兩樣,心下厭惡,怒道:“莫要扯開話題。你說,你怎會進入九州結界內的?”

“這個麼……”他的眼珠一轉,卻又開始打量起我,從上至下,似想把我看得內外如一。嘖道:“好一副嬌俏美麗的皮囊,可比你在西方的時候美麗多了。可我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隻能依附在一具死鹿身上,變成了一隻鹿精。不過……喬代卻比我更加倒黴,好好一個魔界帥哥,竟附在了樹精的體,而且還是隻雌樹。你卻要他一個七尺男兒情何以堪?”

“喬代竟也來到九州之內?”心中頓感不妙,聽他一言,也是進入此地不少時日,為何我從不知道。“你們究竟是何時來的?為什麼魔王沒有告訴我他的打算?”

路耶麵上冷冷一笑,“妮可,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當初魔王派你來到這九州結界之內,是出於你的信任才如此行事。但天之痕的事情關乎我西方魔界的宏圖大業,怎會將所有希望都寄於你身上?我和喬代在你進入結界不久後,就被魔王派往人間。一來是查看你的動向,二來,也是替你擦乾淨所有的後路。你以為獨孤寧珂的母妃是甚簡單的人物?若非是我們暗中動過手腳,哪來你清閒無憂的日子?……不過,你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吧。因為你的心隻有那個心心念念的宇文太師!”

路耶冷哼一聲,我的心卻沉入深淵。

握緊了手掌,強迫自己一副坦然神情。“你莫要胡說!我與宇文拓走得親近,無非是借助他的能力替我收集萬靈血。你二人暗中跟蹤我,不會不知道罷?其實……你現在又爭個什麼口頭上的威風?隻要萬靈血收集之後,再出現在陳靖仇麵前挑撥一下,我不是順理成章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了麼?何必又要到我麵前狐假虎威的嚇唬人呢?放心吧,我是不會與你搶功勞的。”我湊近了路耶,看見他嘴角一絲勉強的裂痕。

他看向彆處,冷哼道:“好一個獨孤寧珂,牙尖嘴利。亦不再是當初那個深沉冷漠的妮可。華夏土地果真很能滋養……好得很。”言語中帶著一絲尖酸可恨,仇恨看了我一眼,掙脫我的邊緣。

“說到底我們都隻不過是魔王手上的一顆棋子。妮可,我真不知該說你聰明還是愚鈍,以為魔王會用你的忠心同樣待你……這樣看來,你和那個宇文拓倒是像足了一對。哈哈。”

指間嵌入掌心,是因恨極了,所以越是嵌入得深。到最後手掌已經沒有知覺,卻恍然發現滿手是血,身體也頹然到在樹乾之上。

我的一片忠心,似乎被路耶刹那間撕得粉碎,但我告訴自己,這是路耶的挑撥奸計,他在魔王跟前從未有我得寵,是以借此機會報複我。

我想了許久,終於想出了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半響,茫然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掌心,問自己:我的堅持,到底所謂何?

想了很長時間,心頭一片白茫。我笑得慘淡,撕了一片裙擺包紮傷口。

嫣紅和小小看到我客棧時是雙手纏布,又小題大做地尖叫道:“小姐!你怎弄得如此狼狽!”任憑她兩拆開我的包裹,又是清洗一番,又是上藥包紮,那些微癢的疼痛,已沒有任何感覺。

青蒙灰色的天,一隻飛鳥驚起,羽翼黑色。我披了件衣,一人走在無人的街道。

萬靈血珠的收集已然接近尾聲,通天塔也已建造完成,天狗之日計算得出,便在一月之後的今日。

那麼,如今,我該如何?

不知不覺走到一道門前,抬頭看見匾額上的字樣,我恍惚了。

——太師府。

為什麼我會走到這裡?

又或者,我的心裡想著誰?

“吱呀——”門開了,探出一個中年婦人的臉,潑了一盆臟水在地上,飛濺幾滴在我的五色繡花鞋。

那婦人先是一愣,“這天青蒙的,姑娘你站在太師府的後門做什麼?”

被如此一問,我才恍然回過神,失然一笑道,“感懷舊物罷了。”待轉身離開。卻聽婦人抱怨道:“天寒地凍,偏生要人做那麼多人的早飯,卻又沒人吃!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米糧,這宇文拓真是天殺的。殺了那麼多人收集什麼血珠,又浪費那麼多口糧,又不知餓死了多少百姓!”

我一驚,揣測著婦人的話,什麼叫“那麼多口糧沒人吃?”

宇文拓掌握大部分兵權,尤其近日班師回朝,府中應會駐紮了不少人才對。那句話的意思分明是這群人馬已然不在太師府,那麼這群人會去哪裡?

明明府中無人,卻仍然要做出士兵興旺的模樣,他是在做戲給什麼人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