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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沒回,看向生瀨。

琴酒抱起林沐,衝圍上來的幾人道:“看來隻是暈過去了,讓她休息一會。彆的,等她醒了再說。”

生瀨沉吟片刻,最後點點頭,對流火道:“我和他照顧小沐就行,這裡先交給你們處理。”

生瀨跟著琴酒帶林沐離開混亂的會場,來到舞台後的一個準備室。

本想讓林沐躺著好好睡一覺,可是她的手勾著琴酒的脖子,根本躺不下來,琴酒無奈,隻好先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生瀨關上更衣室的門,看了一眼林沐無力低垂的腦袋,抬眼對琴酒道:“你把她的腦袋托到你的肩上,這樣她能舒服點。”

琴酒伸手輕輕扶了一下林沐的後腦,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然後眯了眯眼,重新看向生瀨:“她剛說什麼?你聽懂了吧?”

生瀨神色一頓,搭在膝蓋上的雙手撚了撚褲子的折痕,緩緩道:“她,讓你彆走。”

林沐的腦袋一歪,嘴唇擦過琴酒的脖子,有些癢。

琴酒側頭看了一眼。

林沐還沒醒,隻是腦袋有些支棱不起來。

琴酒用掌心輕輕托起她的後腦,然後這隻手就一直扶在林沐側臉上不再挪動了。等他再抬眼,發現生瀨的眼神一直在他和林沐之間流轉。

那眼神帶著些警惕,似乎還有點莫名的沉重和憂傷。

生瀨對上琴酒有些冷冽鋒利的眼神,也不避開,投向對方的目光如化骨綿掌,徐徐推開。

他對琴酒道:“我一直不放心你在她身邊,但是小沐她現在……”

生瀨頓住,似乎想找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林沐現在的狀態和心理,最後卻隻笑了笑,話音一轉,說起了彆的事:“她以前幾乎不依賴彆人。”

“我和她認識很多年了。”

“第一次遇見她,那天是我入職第一天,為了給老板留個好印象,我特意起了個大早。”

“剛從公寓出來,餘光一掃,就看見花壇裡好像藏了個東西,我剛開始以為是隻野貓,走近一看,躺在那裡的是個女孩,一探鼻息,很微弱,我嚇壞了,慌裡慌張地帶她去醫院,去醫院的路上,她醒了,道了謝就丟下我直接走了。”

生瀨搖頭笑笑:“原本起了個大早,最後因為她,我那個月的全勤直接就沒了,而且還多花了一筆不菲的車費。”

“我原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沒想到過了幾天,她拿了一遝錢在公寓樓下等我,說是謝禮。”

“她在一家便利店乾體力活,就是幫忙進貨卸貨的搬運工,我去看過,她乾得很賣力。”

生瀨微笑,眼角的皺紋逐漸深邃,好像在回味什麼美好的事情:“那真是一個…很奇異的場景,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歪著頭,右肩上扛兩箱啤酒,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口大氣不喘。我覺得她的老板應該挺喜歡這種能乾活話不多的,所以也沒太糾結她年齡不夠的事情。”

“當時,她真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孩,接觸沒多久,我就知道她是魔法少女。雖然剛開始也沒信她嘴裡那些魔法之類的鬼話,後來見識過一次,也就明白她為什麼對任何人都不設防了。普通人根本拿她無可奈何,而且她很忙,她沒時間也沒精力思考防備彆人的事。”

“也是從那之後,每次她進結界之前都會找我,然後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放在我這裡,跟我說,隻要她很久沒回來,就是死了,放在我這裡的錢直接花了就行。”

“偶爾,結界離得近,她就會告訴我在哪裡,讓我彆靠近。我有時候閒來無事就會去結界外麵等她。”

生瀨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褲腳,聲音變得沉重起來:“我能感覺到她心裡有事,而且這件事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敢讓自己休息,除了去結界就是在店裡打工,有時候甚至很多天都不睡覺不吃東西。”

“我每次見她,心裡都會想:這次她大概會死在結界裡,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生瀨的眼睛閃著光采,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青年時代:“神奇的是,她一直都沒死,就像有一口氣吊著,怎麼也不願意咽下去。”

琴酒不知道生瀨為什麼突然和他講起以前的事,但是他聽得很認真,時不時低頭看看林沐的狀態,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安靜,很平和。

琴酒伸手撫了撫她蹙起的眉頭,林沐很乖順地將眉頭展平了。

“現在想來,她失蹤很久的那次,應該是去見湯淺梨了。”

“她失蹤一周的時候,我想,她應該是死了;失蹤一個月的時候,我經常會在夜晚到處亂逛,總是心存僥幸,想著萬一又會在哪裡找到躺在草叢中的她,哪怕是屍體也好;後來,又過了一個月,她回來了,也是從一個結界裡走出來的,而且傷得有點重。”

“這次回來,她整個人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了,性格突然平和了很多,也憊懶了很多,經常睡到日上三竿,好像要把以前的覺全部補回來。”

生瀨話音一轉:“但是,我卻有些擔心,因為我覺得她好像是突然沒了一直吊著的那口氣。觀察了幾個月,她活得好好的,結界也很少去了,我這才慢慢放下心。”

生瀨的回憶停在這裡,眼神投向琴酒,剛才眼中的光此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琴酒感覺到生瀨的注視,抬起頭,問他道:“怎麼了?”

“小沐這次回來,我感覺,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種瀕臨死亡的狀態,而且,我很確定,她的這種轉變是因為你。我對她的行動總是有一種隱憂,所以我偷偷跟著她們過來了。”

琴酒的目光閃了閃,卻並不接話。

“我不知道小沐這樣是不是好事,或許是她的心結快解開了,但是,也可能是更嚴重了。”

生瀨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忽然問琴酒:“你跟小沐相處這麼久,你有發現嗎?她經常會在淩晨三四點醒過來,然後一直坐到天亮才會睡個回籠覺。”

生瀨這樣的問題更像是一種試探,或者說考驗,琴酒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於是直接回他道:“我知道。”

聽到琴酒不假思索的回答,生瀨有些驚訝,接著他低下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又用手撫了撫自己衣服上的折痕,才慢慢道:“小沐很少和我講她的事情,她不想讓我乾涉,更不想讓身邊的人替她擔心。但是,自從她把你留在家裡,我就一直惴惴不安,現在看來,她對你的信任已經超出了我的預估。”

生瀨抬起頭,鄭重道:“所以,我想問問你,她現在,真的還好嗎?”

事情很複雜,解釋起來很麻煩。

琴酒原本沒什麼耐心,但是餘光瞥見懷裡的人,心靜了靜,對生瀨道:“具體原因我大概能猜到。她曾經有一個朋友自殺了,死亡時間就在天亮前不久。她最近,應該是慢慢想起來這件事了。”

“她告訴你的嗎?”生瀨問。

琴酒實話實說:“不全是。我從烏丸蓮耶嘴裡套到不少實情。”

他低頭看了一眼林沐,頓了一下,又道:“當時她年紀還小,現在……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我倒不是很擔心。她這次要是再從這件事裡走出不來,那真是白活這些年了。”

生瀨一愣,想了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琴酒對林沐狀態的預判。

兩人沉默了一會,生瀨似乎也沒有什麼要問的了,於是扶著膝蓋慢慢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對琴酒道:“你們的事,畢竟我也算小沐半個長輩,所以我想多句嘴。我覺得,你可以直接一點。小沐,她的界線很清晰,不喜歡和彆人耗時間,一向都是快刀斬亂麻。”

末了,生瀨仿佛是想故意敲打琴酒,又加了一句:“不過,你也彆報太大期望。小沐被困在一段記憶裡太久了,我還沒見過她真的對誰付出過太多感情,再者,小沐——她一直都很耀眼,也不乏追求者。”

“耀眼……”琴酒“嘖”了一聲,扭頭看向生瀨,“是麼?”

見琴酒不屑,生瀨不客氣地回敬道:“你不是見過嗎?所以你應該明白,我這句話說得很客觀。”

******(過去)現實世界

吳曉宇去世幾個月後,林沐纏綿病榻數年的爺爺也病故了。

吳曉宇的爸媽想收養林沐,但是被林沐拒絕了。

林沐獨自搬到了兒童福利院。

吳曉宇的爸媽時常接林沐去家裡吃飯。

那天,林沐吃過晚飯告彆了吳曉宇的爸媽,獨自乘電梯上樓。

最開始,她隻是坐在47樓的露台上吹風。

過了一會,她走到了樓頂的圍欄邊往下望。

接著,她翻過了圍欄,隻稍稍傾身,她就能看見樓下的花壇。

樓下的人變得好小。

歪七扭八的馬路像是縫合起一塊塊破碎土地的縫合線,瓢蟲一樣的汽車就在那些縫合線上爬來爬去。

“它們是在吸食縫合線周圍的腐殖質嗎?”林沐望著遠處目光收回,看向旁邊,“曉宇,這個比喻是不是有點惡心?”

停頓了幾秒,林沐像是得到了回複,點點頭:“今天已經吃過飯了,也不至於惡心到吐出來吧?”

就在這時,毛茸茸的丘比靈巧地跳到了林沐的身邊:“林沐。”

林沐一開始以為它隻是自己的幻想,所以根本沒理。

丘比又叫了一聲:“林沐,你有什麼願望嗎?我可以幫你實現。”

林沐慢慢轉過頭,看了丘比一會,問:“你在跟我說話嗎?”

“這裡還有彆人嗎?”丘比歪頭。

“你剛才說願望嗎?”林沐反應有些遲鈍,“你是阿拉丁神燈嗎?”

“不是,但是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你能起死回生嗎?”林沐問。

“你是說吳曉宇嗎?還是你爺爺?”丘比跳到了林沐的腿上,“吳曉宇是自殺的,你要是救她回來,她活不了幾天,還是會死掉的。你爺爺也是一樣的道理,他回來也隻是在病床躺著受罪。”

“而且,你許這個願望隻是為了你自己,你自己想想,他們自己真的想回來嗎?”

“也就是實現不了唄,廢什麼話。”林沐垂在空中的雙腿晃了晃:“許願居然還有限製,你比阿拉丁神燈差遠了。”

丘比用紅色的眼珠看著林沐:“林沐,你是一位天賦很高的魔法少女,我從你身上看了另一種可能,我覺得你需要好好想想。”

丘比說完,把一本《名柯》的連載本放在了林沐的腿上。

吳曉宇去世之後,林沐倒是把她買的漫畫全部帶走了,但是一次也沒翻開過。

林沐隨機翻了幾頁,然後翻回到扉頁,有些迷茫地看向丘比:“這本是最新的嗎?我錯過了很多劇情嗎?怎麼有點看不懂,琴酒為什麼會死掉?你從哪拿的?”

丘比撓了撓耳朵,跳下林沐的腿,消失不見了。

林沐聳聳肩,她依舊以為丘比是自己想象出的生物,回過神來看到自己手上的漫畫,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病得有點嚴重了,已經出現幻覺了……這是什麼時候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