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發話了!!我說,你在這破莊子裡要呆到幾時哪!?”先開口的是那名女子。
在枝椏的陰影下,可以看清,那是一張極為豔麗的臉,輪廓鮮明,有著一股特有的韻味。她正在笑,狂放,不羈的笑,不僅是那兩瓣塗有朱砂的唇在笑,還有那雙眼,裡麵濃重的笑意是難以掩飾的。
莫先生沒有回答,一雙狹長而美麗的紫瞳依舊望著天邊的明月。
在這兩人“特色打扮”的映襯下,他顯得格格不入。
“呼~不說話的話,那我就沒辦法了。”她看似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伸手理順被風吹亂的長發,衝著那邊的孩子挑眉道:“嘿!月瞳,你倒是說說看哪!?”
“……”
仍舊無人應聲。風裡,隻剩下她一隻耳垂上掛著的兩枚大小不等的大圓環相互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
“唉唉~!就知道會這樣!”見沒人理,她索性蹲下身,數著下邊眼力所及的房子的數目。
“月瞳,領她回去!”冷冷一聲令下,莫蘄春便轉過身準備重返莊園。不料下邊一隻手卻抓住了他,“誒誒~我們可是為了抓你才來的,是吧?月瞳?”她又探過身去問那孩子,偏生被喚作月瞳的漂亮男孩仍舊沒有理她,恭敬地單膝下跪,一手撐地,對著莫先生低頭,道一聲“是”便一個閃身,飛至女人身後。從大開的衣領處伸出一隻手,揪起女人風衣的後領便要騰空而起,卻被她反手給按住了。
“我說,南普山,淨安寺那邊的動靜可都不小哪!”
說著,她大眼輕眯,麵上終於露出了一點認真。
他依舊無言。神色如常。
叢眠壓根兒就沒睡著。領了天青那樣的命令,她的心一整日七上八下,火燒火燎。到了夜間,更是輾轉難眠。
莫先生會練邪功?她怎麼都不相信。可那一雙由紫變紅的眼又要如何解釋?記憶被這樣強行的揭開,那晚的一切頓時曆曆在目。他沒有動刀,甚至沒有動手,隻是那冷漠如千年寒冰的一眼,三人悉數倒下。
叢眠的手腳頓時也變得冰涼,心底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恐懼感。
如果偷了羊皮本,就表示自己在懷疑莫先生,那是對先生的一種侮辱。所以,她不可以做,絕對不可以做!
叢眠剛在心底做出決定,便聽見外邊院子裡嬸兒的說話聲。匆匆忙忙鑽進被子裡假寐,便聽見有人進屋了。
是莫先生!!
她的心一緊。從來不善於偽裝的自己,把這種情緒也體現在了眉梢。
莫先生幫她壓好被子,用指腹輕撫她的臉頰。這一切,都撓得她心底發慌。還有空氣間他那似有若無的鼻息,以及偶然間飄來的一聲長歎。
直到他抽身離開,直到門扉輕掩。她的眼也睜開了。
她感覺得到他指尖輕顫的瞬間,也感覺得到那周身瞬間縈繞起的寒氣——就像那晚一樣。
叢眠坐起身,凝神沉思小會兒。終於貓著身子出了屋。
跑出院門,跑過長長的甬道,穿過九曲十八彎的回廊,躲在牆角的大樹下,她看清那三抹身影,看得清晰。
太遠了,聽不清他們在說點什麼。但隻要看清那不速之客的著裝打扮,就足矣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莫先生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他遇上什麼麻煩了麼?還是,真如天青說得那樣,他迫不得已在練一種邪功?
才剛做出的決定很快被質疑了。她的心猛地又被撞擊一番。隱隱覺得這闖入莊的兩人與先生變紅的那雙眼有關。
因為矛盾所以猶豫,因為猶豫所以躊躇不前。
手心捏出了熱汗,額尖也沁出細密的汗珠。不經意間,連樹皮也被她摳下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