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永佐棲卻是一驚。她上下打量了麵前這青年鬼魂一番,陷入疑惑和愕然。啊呀,這麼大塊頭,臉長得也不錯,居然是個傻子嗎,連這種小學生都知道的低級英語問答都聽不懂?傳言不是說他是很厲害很牛的邪惡大詛咒師嗎,怎麼是條九漏魚啊?害,難怪淪落到跑去混黑混教當反派呢,因為他根本考不上公也考不上研,甚至連畢業證書都莫得就提早混社會打工啦!
順手給傳說中名聲赫赫的詛咒師夏油傑安上不學無術弱智低能因此輟學打工步入社會再走上歪路越走越黑的劇本,岩永佐棲搖頭輕歎,態度難得的好了一點,畢竟對方是社會號召的需要關愛的特殊群體。於是她露出了生平最溫柔最和藹最甜膩的微笑:“嗯……這個呢……就是簡單的英語句子,我在問你是誰啦。”非常善解人意簡單易懂,還沒有亂開嘲諷,岩永佐棲覺得自己實在該評為今年的十佳好青年。
然而對方顯然沒有體會到她這份少有的貼心。夏油傑眉頭一跳,一腔怒火和情緒卡在胸口半天上不去下不來,哽得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再顧不上要維持偶像包袱。
什麼“你是誰”?那明明是“Who are you”而不是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還說我沒有文化,真正的九漏魚是你自己吧!都這麼大個姑娘了怎麼連小學英語都不會呢!
想到自家兩個頗有叛逆病嬌苗頭的女兒,夏油傑心更累了。他沒什麼表情地一扯唇,懶得糾正麵前這個真正不學無術家夥的錯誤:“我是誰?你不是猜得到麼。”
“彆說那麼多廢話,我的耐心有限,臭小鬼。”他道,“既然你能複活伏黑甚爾,那應該也有去冥府的路子吧?給我找個鬼使,我要去冥府。”
岩永佐棲瞟了一眼抱著胳膊明顯沒在聽這邊說話的伏黑甚爾,沒對臭小鬼這個稱呼提出異議。罵吧罵吧,反正禮尚往來,她遲早會損回去:“一千萬。”
“如果你不願意,我……”威脅的話說到一半,夏油傑頓住:“……什麼?”
“一千萬。”岩永佐棲攤手,“怎麼,不花一分錢就想找我幫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堂堂大盤星教總不會連一千萬都拿不出來吧?”
“可以。”他乾脆利落道,“再加十倍。”反正都是那些爛人的錢,給誰給多少都無所謂。“隻要你拿得到。”
“……”岩永佐棲黑線,“我們這邊隻支持錢貨兩訖啊,當麵付款才能當天發貨哦。”
“那沒辦法。”夏油傑光棍道。他抖抖寬大輕飄的袍袖,露出一個笑容,這一刻的他竟像是個頑皮的孩子:“死都死了,我可沒錢。”
我呸!就是個無賴!岩永佐棲氣得想罵鬼。不過她真正要的並不是流通的貨幣或紙鈔,而是對方腦子裡隱藏的那些極具價值的情報。因此女孩子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保持微笑:“那就先欠著。跟上。”
“我們回家咯。”
穿過灰暗破敗的廢墟和熱鬨繁盛的街道,岩永佐棲領著伏黑甚爾和新撿到的寶可傑溜達回家。當然,她的大彆野還沒重建完畢,目前仍是施工現場。繞了個彎,女孩子溜達進附近周邊的小彆墅,房間內笑容溫和的伏黑嘉奈已經準備好了晚餐,等著兩個人回來吃飯。
看到跟著飄進來的陌生鬼魂,伏黑嘉奈臉上笑容一頓。她下意識看向飛竄進來的女孩子,拍掉對方伸向飯菜的魔爪把人趕去洗手,然後看向慢悠悠跟在後頭的自家丈夫。
伏黑甚爾按著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接收到老婆的疑惑視線,隨口答道:“這小子是那家夥路上撿來的。我之前也見過。”
之前見過?伏黑嘉奈眨眨眼睛。那就是朋友?
於是溫柔的女性重新綻開笑意,招呼一身冷漠冰霜的詛咒師鬼魂坐下。
夏油傑:“……”
他看著笑意柔和眼神親切的女人,嘴唇翕動幾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是個普通人。她一點特殊的能力都沒有。她這種存在隻會平白增添咒靈,需要咒術師保護。
但他叫不出猴子這個稱呼。因為對方臉上的笑容……和他親手殺死的那兩個人臉上帶著的笑容一樣。
他們總是這樣笑著看他,輕聲細語地關心他、照顧他,再笨拙地尊重他,理解他,嘗試讓他變得和他們一樣“正常”。
因為他們隻知道這一種“正確”,他們的力量也隻夠保護得了這樣“正確”的他。
像是被拋到岸上的魚,夏油傑突然感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在他死後,在他失去了一切之後,在他被迷障遮住了眼睛,不管不顧地奔跑了這麼多年之後。
他才恍然意識到,他錯得如此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