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仍帶著完美無缺的甜笑,岩永佐棲趁身邊女性不注意,飛快掃視了整棟建築。身邊一沉,是伏黑甚爾慢悠悠地踱過來,他終於看完比賽舍得過來吃飯了。
“喲,看完了?”岩永佐棲笑吟吟彎起眼睛,裝作不經意般隨口問道:“打得怎麼樣?有什麼有意思的突發狀況嗎?我記得我之前看的那場有個裁判被球砸到了臉,直接抬下去了。”
“還有這種事情?”伏黑嘉奈驚訝道,而後歎息,“裁判真是無妄之災啊,家人得多擔心。”
“是啊。無妄之災。”岩永佐棲應道,看向方桌對麵不知何時閉上眼睛仿佛在坐著睡覺的夏油傑:“連口飯都沒吃上呢。”
伏黑甚爾坐下來,漫不經心拿起筷子開始吭哧吭哧扒飯:“能有什麼意外?我輸錢了才是最大的意外!”
你要贏錢了那才是真意外……岩永佐棲死魚眼。不過既然伏黑甚爾沒說什麼,那估計確實是沒什麼危險,畢竟這道氣息不是衝著他們來的,而是跟見到親媽一樣往夏油傑身上撲去了。難道是什麼仇家?連死鬼都不放過聞著氣味都要過來?不是吧這麼記仇……隨意揣測了個,岩永佐棲再次淡定丟掉了這一茬。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關我屁事啊!
這邊小彆野有人做夢有人吃飯,那邊幽深冥府最高大華美的宮殿之中,高貴冷豔的女人收回了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
“好了。”祂收手揣袖,對著王座下方互相攙扶站立緊張忐忑的一對夫妻說道,“連上了,有什麼想說的就現在說吧。我之後也會派人把他帶過來。”
眼看鬼魂夫妻兩眼發直,顯見是也沉入了VR幻境裡,閻魔這才低聲歎了口氣。祂感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王座邊一直埋頭動筆刷刷記錄的白袍判官聞言抬起了頭。他麵無表情地拆台道:“您昨天還懲罰了一對販賣子女器官血液以此牟利的父母去拆骨獄,說他們枉為人父枉為人母。”
閻魔:“……愛卿你真應該去當包工頭,而不是在這裡給孤當判官。孤屈才了啊!”
“此話何意?”判官不解問。
“下次再拆台扣你工資。”
迷蒙的幻境,一切都沾染著童話般鮮豔的色彩,美好純真,像是一個孩子心底最珍貴最重要的寶物。
夏油傑睜開了眼。他注視著麵前熟悉慈藹的母親麵容,拒絕傾聽她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他張嘴想要怒斥想要打斷,唇舌卻似被凍結,僵直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今天真是無與倫比的狼狽。
不顧他的意願,麵前的母親轉過了頭。她溫柔寬容地笑眼望著他,輕輕開口,回答之前小夏油糾結試探著詢問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原諒你。”
“因為你並不是在真的做壞事。雖然他們不懂不理解,但你心裡清楚,你自有判斷,你知道你做的是正確的事,所以我們不會責怪你。因為我們知道,你一直是個好孩子。”
“傑。你是個好孩子。”
夏油傑沉默。他麵目猙獰,扭曲得近乎豺狼野獸。種種情緒在他心中激蕩,他憤怒到跳腳,卻又悲傷到絕望。
他看出了這個幻境透露出來的真實意圖,但他寧願他沒看出這個真實意圖。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我可是殺了你們啊!作為你們的孩子,我為了踐行我的大義,親手殺了你們啊!是我把你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啊!
事到如今,你們又為什麼要來原諒我?
是覺得我可悲嗎?是覺得我可笑嗎?是覺得我可憐嗎?隨便吧,我確實是個跳梁小醜,我確實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確實無可救藥罪無可恕,我知道!我明白!我承認!我願意贖罪!所以,不要過來,不要說這樣的話,不要這樣看著我,不要……
讓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生下我為好。
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麵頰。夏油傑轉過身,看著出現在他身後疲憊憔悴的一雙夫婦。
同樣的臉,他前一秒還看到過,此刻沾滿了風霜塵埃。卻麵頰泛紅兩眼放光,衣衫和發絲均乾淨整潔,像有好好打理過。
有什麼東西碎了個徹底,夏油傑瞬間冷靜下來,強壓下了心中所有的驚濤駭浪。他重新變回了那個冷漠孤執的盤星教教主,用最鋒利輕蔑的口吻,對著那對夫婦投射刀鋒。
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不要靠近我……臭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