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時間往前扒拉幾個小時。
一處隱蔽的安全屋內,兩個女孩正警惕又期待地緊緊挨在一起,她們全神貫注地留意著門外的動靜,生怕錯過一絲半毫的聲音:“夏油大人,真的是您嗎?”
“對,是我。”門外,夏油傑無奈地笑著應答,“美美子,菜菜子,我回來了,你們不用再躲藏了。”
裡麵沉默了一會兒,傳出兩個孩子明顯是因為過於激動而磕碰到桌椅的刺耳聲響和痛呼,而後性格較為外向活潑一點的白發女孩菜菜子依然帶著一絲警惕地問道:“我還是不信,你有什麼辦法能夠證明?”
“你可以試著問我一些問題,隻有我們才知道答案的問題。”夏油傑耐心地回答道,說話的過程中他一直仔細地查看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什麼其他人的咒力殘留或是奇怪的術式結構。確認完畢後,他對著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隨後化作一縷煙氣飛快地鑽回了骨頭鏈子裡。現在的時間是白天,鬼魂對於白日的氛圍多少還是有些受不住,再說了,他在骨鏈裡也是可以繼續出聲回答問題的。
織田作之助的手腕上就係著夏油傑寄居的骨鏈。得到沒有咒術陷阱的回答,異能「天衣無縫」也沒有要發動預示危險的跡象,作為隨行保鏢出門接人的紅發青年鬆了口氣。他靠在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夏油傑和他收養的兩個女兒的作證問答。
在回答了幾個諸如“我們最喜歡吃什麼”“您第一次給我們過生日的時候送的是什麼禮物”等生活細節之類的小問題之後,夏油傑成功自證,兩個女孩也終於放下心來,打開了安全屋的大門。門鎖解開,術式解除,門扉拉開,就在兩個女孩露出笑臉高興又激動地撲過來的時候,適時飄出半截虛幻身體作迎接姿態的夏油傑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仿佛自他身邊的幽微處,有一雙眼睛突兀睜開,向他投注了一抹視線。
夏油傑下意識看向一邊門扉合頁上的鐵鏽。
那裡黏著一絲微小的咒力,用特彆精妙的方式設置成了一個夏油傑從未見過的精細術式。而也就是在他看過去的那一瞬間,這個術式自動開始破碎消解,宛如一朵瞬即熄滅的火焰,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
黑色丸子頭的青年鬼魂整個身體從骨鏈中探出,他摸了摸光滑的門扉,沒有回答身邊兩個女兒激動的話語和問詢,隻是格外平靜而涼淡地說了一句話。
“織田。”他撫摸著那片合頁,回頭看向自己的臨時隊友:“告訴琴子,他看到我了。”
“當然,他也看到了我們。”
時間回到現在。對於夏油傑這麼兩句話,岩永佐棲甩出了一個非常不屑的評價:“裝x!”
搞什麼,有話就不能直接說好好說嗎?擱這裝謎語人要說不說半露不露的很好玩嗎?嘁!麵對此等行為,岩永佐棲表達了萬分的鄙視。她今天就要打響武裝反抗謎語人統治的第一槍!
“你說什麼!”
“你怎麼敢這麼和夏油大人說話!”
夏油傑還沒來得及反駁,他的兩個貼心小棉襖,忠實小粉絲就先跳了出來和岩永佐棲對線。菜菜子和美美子兩個女孩異常的憤怒,打字飛快:“趕快給我向夏油大人跪下道歉啊混蛋!”
“這兩個妹妹什麼時候進來的?大人說話小孩子彆插嘴的道理都不懂嗎?傑哥你平時都怎麼教的!”岩永佐棲哼了一聲,隨意地回嘴道,繼而追問:“傑哥傑哥,你當時具體是什麼感覺?求細嗦!”
夏油傑打字的手一頓,默默把對話框裡的字刪掉。他有些無語,不是,你剛剛還當著他的麵欺負他家的小孩呢,現在倒是來求著他問問題了?
他沒有回答岩永佐棲的問題,而是道:“枷場美美子,枷場菜菜子,這是她們的名字。”
換言之就是你彆一口一個妹妹小孩的叫,沒這麼熟!你以為你是言情小說偶像劇男主呢?給我放尊重點!
“咦,居然不是姓夏油嗎?”岩永佐棲完全沒有這句話是在指責她的自覺,驚訝個。她此前光知道名,以為兩個女孩就是隨爹姓夏油,就沒怎麼過問,居然不是嗎?
夏油傑平淡回:“夏油不是個好姓氏。”不是倒黴,就是有罪。
“呃,哥你這句話是給全國的姓夏油人士都甩了憑空的一口鍋啊!”岩永佐棲嘀咕了一句,沒敢打字。她看著群裡前一秒還在罵罵咧咧對她開炮貌似神氣得很的兩個女孩陡然沉默下去,有點不是滋味,但這人很快就把這點微末的不忍丟棄,繼續沒心沒肺地追問:“所以到底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夏油傑沉吟。
他回憶起那時的情態。老實說,敵人設置的術式和那縷咒力實在微弱,就像是普通人在門縫裡夾一根頭發以作外人是否進入家中的證明和警示一般,這個小而又小的術式也僅以安全屋大門的開合與否,周圍其他術式的解除與否作為觸發條件,在條件達成的一瞬間進行信息的傳遞。它是可以一直無聲無息地存在的,並且由於它過於微弱,旁人很難發現它的存在,連夏油傑也隻是因為直覺叫囂才察覺到了違和。然而它竟與先前完全不符地,甚至可以稱之為張揚地消散了,這就隻能說明一點。
這是警告,也是威懾,敵人用這種方式更新了彼此之間的對峙狀態,兩方皆明,又兩方皆暗。
我看到你了,你也看到了我;我知道你看到了我,你也知道我看到了你。
那麼在雙方俱都清楚明了的情況下,就很難再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是心理戰咯?”岩永佐棲聽完夏油傑有理有據的分析,拍板總結道,“因為突發了新的情況,敵我都獲取了新的情報,都需要重新開會討論安排新的計劃,做新的小手腳順便猜測對方會做的新的小手腳,所以不能隨便莽,在正麵暫時也不會開團?”她說著思考了一會兒,嘿嘿笑起來:“反正比起我們這邊,阿娟肯定更慌!”
“我們是早就預測過這種可能性的嘛,敵人很狡猾我們很菜雞,被發現很正常,心理準備大大滴有,但他那邊可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更不會知道傑哥魂兮歸來,最起碼,最起碼啊,”岩永佐棲得意洋洋豎起一根手指,晃呀晃,“能讓他懵逼一秒慌上一秒,值了!”
“他肯定是有所防備的。”岩永琴子停止潛水冒出來,“我們之前找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動靜太大,他肯定調查過我們,想知道我們找她們做什麼,所以才留下了術式。但你說得的確有那麼一絲道理,他不會知道夏油君還滯留在陽世,披著夏油君的皮,又突然看到夏油君出現,驚訝和慌張是絕對會有的。”
“就是說嘛!”岩永佐棲繼續得意,“這算不算是開局就贏了一把啊?我們可真厲害!”
“不要半場開香檳。”岩永琴子提醒,“小心被開。”
“……哦。”扁嘴。
“我不這麼認為。”夏油傑道,“他盯著美美子和菜菜子,是另有所圖。他是想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利用美美子和菜菜子,所以才一直刻意留意著她們的動向。”
夏油傑冷笑:“單單以是我的家人的原因監視她們,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周折。我不信他是為了防止穿幫才這麼做,這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不會浪費任何可以利用的棋子。”
“不過你說得對,的確是贏了一絲。慌也好不慌也罷,美美子和菜菜子我們已經帶回來了,他這一步棋也廢了。”
“就當是一點小小的利息吧。”夏油傑陰鬱道,“我遲早會全部討回來。”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