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麵如死灰,隻覺心中一片恐懼襲來,他不是沒有麵對過死亡,竟有一個念頭浮上心來:她若死了,我待如何?蕭離不禁心底一凜,自己不是並不在乎她的麼?為何……
側首看向她的臥室,隻覺哀傷遍身,過往種種在腦海中掠過,自己一直隻看向彆處,一直企求得不到的幸福,卻沒有看到幸福本在自己身旁。當幡然醒悟時,他已不知可否來得及!
遠方的姚遠生死未卜,皇後如何能不擔心、不過問?如何能安心養病?這一切,當突然降臨時,他似乎亂了心神。原來,所謂後悔,便是如此!定定神色,蕭離緩緩走進皇後臥室。
“皇上,可有前方奏折?”皇後躺在床上脂粉未施,身形消瘦,聲音沙啞。
蕭離頓了頓,微微搖頭,緊緊握住皇後的手,姚吟一愣,定定看著蕭離。
壓下心底翻湧的哀戚,蕭離緩聲道:“還沒有,皇後,你不要太過擔心,朕已把最好的禦醫和藥材都調去天門關了,你養病要緊,後天我們就去玉泉彆莊。”
“不可,現在正是朝廷最危急的時候,皇上怎可離開京城?”皇後疾聲道,一陣輕咳。
蕭離滿眼痛心,自少年結發,已十五年有餘,或寵或怠,她仍一如既往,沒有怨恨、沒有後悔,一直在這裡守著、候著、看著,青春韻華就此逝去,可她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皇後艱難地微撐起身,道:“臣妾讓若兒陪我去便是,皇上安心治國,不要掛念。”
“皇後……”蕭離眼眶微熱,輕歎口氣,“那好,我讓延兒和你們一起去吧,不然就你和若兒,朕實在不放心!”
皇後心中一暖,欣慰舒了口氣,淺笑道:“那就這樣吧,皇上,政務繁重,你去忙吧,注意身體!”
蕭離深深看了一眼皇後,鬆開手,起身離開。走過門邊時,蕭離頓了一下,看著外麵越發蕭索的秋景,隻覺悲傷難抑。皇後,朕對不起你。腳步終出了鳳儀宮,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做,隻期望上天能給自己一個補償的機會。
看著蕭離的身影消失在門側,姚吟緩緩斂了笑意,她不明白為何今日的他與往日大不相同,是因為她的病麼?他握過的手還微微發著熱,氣息暖暖。
“姑姑,你好些了嗎?”姚若從外廳進來,麵色蒼白得嚇人,那一紙奏折如晴天霹靂般,將她的世界劈得粉碎,忍著心底的痛,她握著皇後的手坐在床邊的腳榻上。
皇後微睜開眼,輕嗬口氣,朝姚若溫柔笑笑,道:“好多了,若兒,你回去休息吧,你臉色不大好。”
姚若隻挽了個流雲髻,頭發以一枝羊脂玉隨意挽至頭頂,著一件淺白衫子,領口袖口勾著金絲祥雲,外罩一件銀白披風,雖麵色蒼白,卻楚楚可憐,令人心動。
“我沒事,姑姑,後天我們就去玉泉彆莊,咱們什麼都不要管,您安心養病,一定會好的。”姚若伏在榻上,臉帖著皇後的手,聲音中有一絲哽咽,她不敢提父親,更不敢再提及疫病兩個字,她受不了那錐心之痛,也怕姑姑再承受不了這致命的打擊。身上的銀白披風拖曳於地,施然展開似鳳之華羽,一片光華流轉在昏明交錯的臥室。
姚吟視線微轉,看著窗外秋意漸濃,樹樹秋聲,山山寒色,眼中水霧漸起,“你說你爹初冬能回來嗎?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姑姑,一定能的,你放心。”姚若隻覺心中猛得一陣刺痛,淚水奪眶而出,她不敢抬頭,任由淚水浸入微涼的錦衾。
爹若不能回來,我定去天門關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