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從對岸吹來,穿越過河,掠過些河香,水波清澈得碧綠,氤氳了些水汽,還有自由浮動的水草,細長妖嬈的舞動著。
素簷看著河兩岸那些茂密蔥鬱的樹叢,黑魆魆的鬼樣子,像一群群的人影,因為現在已經是黃昏了,陽光開始漸漸的收色,顏色最重的部位移動到了山腰,素簷向來是害怕晚上的河,聽聽那些湍流的河水聲,就感覺好像它要帶走誰,想到這些,她就會開始窘迫起來,然後有些急忙地朝家奔去。
暮色漸攏了,離家還有幾步遠,素簷停住了,看見自己家的房子處升起了嫋嫋的炊煙,那些煙氣柔柔軟軟的飄著,像一根絲帶,娘在燒飯,爹在溫習書吧,自己的家應該是很溫馨。她帶著笑容走進家。
“敗家丫頭,跑去哪裡了啊!這麼晚才曉得回來,飯都沒有燒,晚上不準你吃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站在灶頭上罵罵咧咧,好像恨不得撲過去將她撕成兩瓣。
素簷一句話也沒說,她對她,向來是這樣的。
“乾什麼啊,還擺臉色給我看呀,老娘伺候你家大的,還得伺候你這小的啊……”
“好啦,月娥,少說兩句,素簷,跟爹來。”一個高瘦的男子梳著長長的辮子,穿著青衫長袍,有些書生意氣的樣子,但始終眉宇間有些閃爍不定的東西,身上還有些迂的氣息。
“素簷呐,你娘,就是這樣……”
“爹,沒關係,我以後早點回來。”
“爹知道,你的親娘死的早,你奶奶又讓我娶了你現在的娘……哎,我說了你也不明白,你才八歲,還太小,很多事情,你現在不會明白的。”
素簷不明白爹的心為何如此沉重,在她看來,爹隻喜歡每天的“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或者是保護自己躲開後母的責罵,但這一次,爹的心情是濕濕的,好像也感染到了素簷,然後心底似乎有了一種聲音在叫喚。
到底月亮是晚上的,照得人會發抖,素簷望著牆上的月光,昰青色的,昰一種沉默無語的顏色。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不知門旁邊什麼時候多出個人來,竟接著素簷往下念了下去。
“小弟,你怎麼進來啦?”
“噓……姐姐,你彆這麼大聲,我偷了兩個饅頭出來給你,我怕你肚子餓,要是讓我娘發現了,你就又要餓肚子了。”
“好!你趕緊回去吧,讓你娘看見了就慘了。”
隨著門“吱溜”一聲,柴房裡又恢複了平靜,空氣中也沒有了一點兒聲音,僅僅是月光,仍舊昰冷冷地照在粗糙的牆上,素簷麵對著牆壁,手裡握著的饅頭已經是冷的了,她隻是一個勁兒地在想,“她是我親娘,她就是我的親娘。”
天已經蒙蒙的亮了些,堂屋內外都是靜悄悄的。素簷的家坐落在山腳下,空氣充滿著清新的氣息,素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拿起鐮刀,準備上山去砍柴。但這時,有人拉住了她。
“素簷。”
“爹,你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爹和你一塊兒上山去,現在正是春天,山上猛獸多,爹不放心你一個人上山,我順便也活動活動筋骨吧。”
聽了爹的話,素簷自然是很開心的,好像昨天麵壁了一個晚上,跪得腰酸背痛的這些事情馬上就消散了,指頭一彈就沒有了,她的心根本就不用來承載這些。
“素簷呐,爹上次教你的詩都會背了嗎?”
“會啦,爹,我來背一遍吧。”一提到有關於學習方麵的事,素簷似乎會馬上大喜起來,人也變得更加精神了。“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作青雲端。這首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古朗月行》。”
“嗯,不錯,接著背。”
山路有些崎嶇,天也仿佛沒完全張開來似的,還是朦朦朧朧的一片,談不上暗的伸手不見五指,但也不見得光亮些許。小小的山路兩旁,長了些高高的雜草,像是兩行的詭異的人,不動聲色的立在那裡,靜靜地盯著這對天真的父女。若不是爹在身旁,素簷一定會慌忙逃下山,等天微微亮些了再上來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