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抽你幾首吧,看到這山間的景象,你來背背唐代詩人王維的《鹿柴》。”
山間很清幽,鳥鳴,再加上些其它的野獸發出的聲響,穿在山穀中,交錯相雜,回音不斷,素簷心裡不免有些不安,幸好走在前頭的爹開口提問,多少有些緩解了恐懼感。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啊!”素簷隻是驚叫了一聲,不見了人影。驚叫似乎回蕩在了山澗,久久難以消散。
柳秀才趕忙回頭,但早已不見了女兒的身影。於是,他立馬回過身去尋找,走到一塊雜草叢處,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立即止步,否則恐怕連他自己都有危險,原來,眼前那片雜草掩蓋著的正是一個大洞,隻怕是獵戶們在春季設下的陷阱,用來捕捉野獸的。
柳秀才趴下身子,向下望了望洞底,漆黑一片,望不見什麼人影,於是他便大喊素簷的名字,約摸半個時辰過去了,洞底才有些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響。於是他趕緊下山,叫人來幫忙。
素簷也不知道昰怎麼一回事,剛好自己在背詩,隻是感覺突然的一下,那個灰蒙蒙的天和那一棵棵黑漆漆的樹都開始旋轉了,仿佛天地倒了一個頭,但爹還在前麵走,自己好像又拉不住爹的衣袖,結果爹就不見了,那個天和樹也都消失了。
等素簷昏昏沉沉地醒來時,仿佛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很熟悉,昰爹的一聲聲叫喚,於是便用力應了幾聲,然後上麵就沒有了聲音,應該是爹去喊救兵了。於是,素簷便坐了起來,剛剛從上麵摔了下來,渾身都很疼,她一個勁兒地揉。過了一會兒,素簷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她分明聞到了些許怪怪的氣味,像是一股一股從某個地方傳過來的,而且氣味越來越濃烈,後來簡直有些刺鼻了。過年的時候,娘讓素顏殺過一隻雞,當時素簷抖著手握住菜刀,向活蹦亂跳的雞砍去,砍中了好幾刀,雞血亂濺,那種氣味很強烈,一旦再遇上,會立馬從素簷的記憶最深處抽出。
對,那是血腥味。
這個念想閃過素簷的一瞬間,她便慌了,自己隻不過是摔疼了,沒有摔破皮,哪裡來的血!
素簷在地上趴著,手觸摸著地,冰冰涼的,但遠比不上她內心的涼,她也不敢直起身,聞著血腥味慢慢爬過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八歲的姑娘竟越害怕越想要刨出個究竟來。
一路爬過去,氣味越來越濃,然後氣味停住了,素簷也停住了,她伸過手去,竟觸碰到一條腿,原本她也猜想過,或許是受傷或者死了的什麼野獸吧,但沒想到會是一個人,素簷倒吸了一口氣,洞裡的空氣逃不過血腥味兒。
冷靜了一會兒,素簷冒著更大的膽子,靠近了那個人,這時候,天已經亮了許多,借著洞口透過的光,她能夠看得清楚。
地上躺著的竟是一個小男孩,不過他渾身是血,滿臉的泥垢,隻是胸脯似乎還有些起伏,也許還有救,但,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滿身都是血?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
洞口傳來了人聲,打斷了素簷的思考。
“素簷,素簷……”
“爹……我在這兒!”
柳秀才放下一根長長的繩子,“素簷你把繩子綁在身上,我們把你拉上,抓緊啦!”
素簷終於被救出了洞,看見了洞外的天空,還有眼裡噙著淚的爹,她忽然想到了洞下的那個人。
“爹,洞裡還有一人。”素簷始終還是開了口。
“什麼?洞裡還有人?”柳秀才大吃了一驚,原本不想自找麻煩,惹上什麼血光之災,但想想自己飽讀詩書,確實也不能見死不救,況且女兒還小就在跟前,萬一現在自己不救人性命,以後女兒跟著自己學,成了一個邪惡之人,那是萬萬不可的呀!
於是柳秀才讓身後的幾個兄弟將洞下的那個人給拉了上來。
柳秀才和柳素簷費了多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把洞下那個人抬回家,結果,一進門就被顏月娥罵了個狗血噴頭。
“真是一對敗家父女啊,外麵有金有銀你們怎麼不弄點回來啊,偏偏當什麼好人啊,弄個半死不活的人回來,萬一死在咱們家,誰負責啊!真是晦氣,一天到晚的隻知道敗家!”顏月娥罵完便會哭起來,素簷早已是習慣了的。
柳玉龍聽見他娘的大哭大鬨聲,便從裡堂屋跑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卷書。他見狀,趕忙跑上前去,拉住素簷,好奇的問道:“姐姐,他是誰啊?”
還沒等素簷開口,剛才還在一旁哭鬨的顏月娥趕緊衝了上來,一把拉開柳玉龍,“你們爺倆晦氣可彆搭上我兒子,小龍乖,跟娘回屋裡去,不要去碰那個掃把星!”
素簷把那個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裡,他渾身都是臟兮兮的,血和泥垢已混合在了一起,分不清了。這會兒,他正在素簷的床上昏迷,緊閉的雙目,透不出一絲的光亮,正如他的人生是徹底的黑暗了嗎?
他有怎樣的經曆,為什麼還這麼小卻好像受了很大的傷害,爹能救活他嗎?素簷趴在床沿上就睡著了,今天她也沒少受罪,也許她還會做起夢來,夢見自己醒了,他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