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昰來給你送藥的,你自己能喝嗎?”
少年還是盯著她,隻是一直觀察著,真像是一隻野地裡的獸,眼裡還有點野性。
素簷見他遲遲不接過碗,怕擔心藥涼了會沒了藥性,於是便拿起調羹,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他隻是看了那勺黑色的液體,便微微張動了那兩片蒼白發乾的嘴唇,然後,那股苦澀的藥沿著他的喉嚨一起滑到了他的心裡,他把那份苦澀一點點的藏了起來,多年以後,再次回想起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人,曾經經曆過這樣的事,苦澀之後,昰甘甜的。
“爹,您怎麼還沒睡呀?”素簷見爹一人披著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屋子裡有些熱了,爹睡不著,出來坐坐。他的藥喝完了嗎?”
“喝完了。”素簷把手中的碗翻了過來,“爹你看,全都喝完了。”
“那就好。真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麼,唉……素簷,趕緊進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去山裡采點藥回來。”
夜,對於柳秀才,他也不是始終覺得是很漫長的,隻是在這五年來,每到了晚上,就覺得夜會和月亮這般顏色的冷了,夜空再靜謐,心裡始終是燥熱的,靜不下來,要不是五年前的那一天,所有人懷揣著的各自的私欲熏透了這個家,現在也不至於五年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但,也隻能作罷,想想也隻是想想,沒什麼多念了,柳秀才仿佛也是心如止水了。
翌日清晨,太陽起得很早,已在山頭透露出微微的光,有些溫柔,淡淡的暈光在河麵上泛濫開了,點綴上了些許粼粼的光澤。素簷用手攪動著河水,清晨的水本應該昰清新透涼的,但素簷覺得這水溫,就如同自己的體溫一般,也許是衣服洗得太久,手有些麻木了。看著眼前的一大片河,素簷的心竟會莫名的欣喜,那一大片的暈光正在快速的蔓延開來,擴開的越來越大,仿佛這條河就是一片花海了。素簷覺得自己的鼻尖濕濕的,似乎是沁出了些汗,都是叫這些光鬨的,好像額上也出了汗,於是她欲低頭道河裡洗把臉。看見河麵上倒映著一張臉而且不是自己的,素簷著實是被嚇了一大驚。馬上回過頭去,立著的昰一位少年,有些眼熟的臉龐,但似乎更加熟悉的昰閉上雙眼時候的臉,昰他,現在他正張著大大的眼望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我在找你。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就順著路找過來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對她說的,即使是經年之後,她一想起他,這句話就會在不經意間冒出來了,就像是係在手上的牽掛。以後的那麼多事,參雜著這樣的話,他們就好想回到了現在,第一次講話,第一次喂藥,第一次遇見。
他已經站在素簷的旁邊,然後他又說了“謝謝你。”這一句“謝謝”似乎是包含了很多方麵的感激。
“嗬嗬,不用謝,隻要你好起來,就好了。”
兩個孩子站在河邊,潺潺流動的河水,好像也在靜靜地盯著他們看,靜靜地偷聽著兩個小孩子之間你一言我一句的講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尹柒堯。你呢?”
“我叫柳素簷,你比我大兩歲,以後我就叫柒堯哥哥吧。”
“好啊!”
……
又是這片山,茂密的很,長滿了樹木,這上方的天空也似乎被樹葉遮蔽了。幾日前,也是在這片樹林裡,素簷救了她的柒堯哥哥,這讓她內心著實高興了好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爹以前經常說的,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以前隻是救過一些兔子,小狗一些動物,可這一次救的是一個人,昰造了大福了吧。素簷一邊采摘著爹囑咐過要的藥材,一邊就這麼自己想著,自己樂著。還有的昰開心的事,就是柒堯哥哥的傷好了很多,而且他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人,隻是說起過他與他的義父走散了。素簷感覺到很快樂,好像突然間自己有多了一個親人,她想著馬上把這山上的所有藥材都采光,煎成藥給柒堯哥哥喝,他的傷就會好的更快了。
一時之間,山林裡的天空仿佛馬上開闊了起來,天光衝透了那些遮蔽的樹葉,讓小鳥歡唱,讓花兒更香,讓素顏的心變得更明亮,讓整個水鎮都充滿幸福。
素顏正在摘一棵蒲草,樹叢裡傳來稀稀拉拉的聲響,應該是小動物的躥動吧,素顏揣測著。但,感覺不對勁,好像有個人在身後。這時,果真一隻伸了過來,抓住了素簷的肩膀,素簷正欲大叫,卻被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她回頭定睛一看,竟是柒堯哥哥,他們蹲在了樹叢中,素簷感覺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柒堯哥哥,你的傷還沒有好,我不是讓你先回家去,我采完藥就馬上回家了。”
“素簷,你不要發出聲響來,現在有壞人來了水鎮。”尹柒堯輕聲地說著。
“壞人?壞人……”素簷還隻是一臉的茫然,她還不是很清楚壞人的意思。壞人?昰有多壞的人被稱作是壞人啊?比後母還要壞的人麼,可是素簷心裡沒有把她比作過壞人。看著眼前那麼近的一雙眼,很明亮,很清澈,但素簷在那裡也始終找不到答案。
柒堯哥哥說有壞人來了,壞人是誰?誰是壞人?水鎮好像沒有過壞人,他是不是在騙人?那麼,尹柒堯昰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