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嘴上說的是為了公平,實際隻是為了找個理由把南宮遠拉下位罷了。
但關於朝中大臣搞這麼一出,據說是因為南宮卓為了皇位自甘流落為傀儡。
南宮遠再怎麼愚笨也知道言諾如的意思,低下頭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見氣氛不對,南宮卓連忙站起身,道:“各位前輩,在下知道兄長平日裡的所作所為讓各位不滿,但兄長的能力和閱曆都在我之上,修為也與我不相上下,父皇生前更是對兄長有很大期望,還請各位前輩三思後再做決定。”
這話無疑是向著南宮遠說的,南宮遠卻開心不起來,他搞不清這個名義上的弟弟到底在想什麼,到底要乾什麼。
還沒等眾人從南宮卓的一番話裡回過神來,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來人一身時水玄衣,眉清目秀,高束黑發,腰間彆著一塊白玉,看起來年紀尚輕,眉眼間流露出張揚與自信。
在他身後,是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的守衛。
“在下段禦銘,奉家師夜寒川之命前來赴宴。”段禦銘抱拳彎腰,道。
現在這幅規規矩矩的樣子,倒是讓人很難想象他是個打了守衛硬闖進來的無禮之徒。
“原來是段兄,請入座。”南宮卓微笑著道。
段禦銘也沒和他客氣,進了門便想入座。
“且慢。”言諾如一合扇子,道。
聞言,段禦銘停住腳步。
言諾如道:“此宴請的都是各門派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夜寒川讓你一個無名小輩來赴宴,讓在下很難不覺得他在瞧不起我,更彆說你還打傷了守衛。”
“是啊是啊。”
“魔門宗教的大人物真難請,莫非是瞧不起人。”
“……”
此話一出,其他人毫無顧忌地跟著喝了上去。
龍炎殿中回蕩著他們的質問聲,這些話無疑是針對夜寒川的,但他們卻更願意把它們壓向一個小輩。
前些天師兄讓他來這做任務,結果方辰宗派來接他來皇城的馬車半路把他丟下了不說,連請帖都被馬夫偷換了,錢袋也不知去向。
段禦銘算是見識到了所謂名門正派的醜惡。
他微微一笑,道:“各位前輩真是好興致,有這閒工夫在這一唱一和,倒不如親自去時水教與家師談談?”
意思表達得很明確,眾人立刻啞口無言。
“至於打傷守衛,我改日定會專程上門道歉。”
見眾人沒了聲,段禦銘懶得再和他們文質彬彬地吵,便就此作罷。
此次重選太子的結果毫無懸念,除了段禦銘,其他人統統選擇南宮卓。
南宮卓並沒有表現得多興奮,臉上掛著的永遠是一抹淺淺的笑,令人捉摸不透,那一雙狐狸眼似乎看穿了一切。
等眾人散了,南宮卓吹滅了龍炎殿中最後一盞蠟燭,在一片漆黑中抽出袖中的短刃,走向端坐在位置上瑟瑟發抖的南宮遠,道:“皇兄,該下位了。”
隨著一道寒光閃過,紙窗濺上了一道鮮紅。
刃尖上還滴著血。
黑夜寂靜,雲遮玉月。
天上美景這時無人欣賞,地上的人又有幾個能在夢鄉。
竹林清冷幽幽,風吹過,葉聲喧鬨,回蕩許久,近處小溪的流水潺潺,落葉輕吻溪麵。
風有些大了,吹下的枯黃有些多了,顯得這塊小小的地方甚是淒涼。
一家小客棧藏在林中,光還亮著,忽明忽暗,顯得它那麼的孤獨。
雨總是來得那麼匆匆忙忙。
今夜的雨下得很大,像是瀑布般從天上迫不及待地湧下來,砸向地麵,融進泥土或形成水窪。
伴隨著雨聲的是急切的腳步聲。
客棧的老木門被人一腳踹開,巨大的聲響驚得店小二直接從二樓衝了下來,坐在桌前飲酒的人偏頭看去。
仿語跑到店小二的麵前,拉起他的手,神色悲傷可憐地說道:“求求您收留我們幾天可好,我師父被人打傷了,我們又身無分文,外麵還下著大雨,隻要幾天便好,不會耽誤太久,求求您了!”
店小二看麵前的少女雙眼含淚,楚楚可憐,渾身濕透,再看門前站著的身著鬆綠袍,頭戴鬥笠的人懷中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白緣,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這個竹林往前便是街,他們肯定是從那裡逃過來的,但竹林往後是成片的樹林與荒地,蛇虎橫行。
店小二也想當回英雄,可他家裡還有媳婦孩子等著他養,為了幾個素不相識的人餓了家人,他做不到。
“小姑娘你彆怪我,這兒真的不能收留你們,這店是位富老爺開的,每日都要派人來查,要是被他們發現我一個打雜的私自收留客人,是要丟了工錢的啊!”店小二道。
“可是……可是……”仿語喊不出來話了,泄了氣似的低頭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掉。
那鬆綠袍人靜靜地站在門口,垂著眸,轉身便要走。
“這位小兄弟彆急著走啊,外麵這麼大的雨,懷裡那人不想要了?”
那聲音張揚灑脫,帶著些許少年感和笑意,聽著似乎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飲酒那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店小二背後,對店小二道:“是不是隻要付了銀兩,不管誰付都讓他們住?”
店小二嚇了一跳:“……是。”
“行,我替他們付著,”語閉,那人推了把店小二,“先帶他們上去,救人要緊。”
“……好好好,兩位客官請隨我來。”店小二說完便往樓上走。
仿語來不及多言,向那人鞠了一躬後匆匆跟上了店小二。
鬆綠袍人倒是不緊不慢,走過那人身邊時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腳步頓了頓,看向他。
他依舊保持笑臉盈盈,從袖中掏出把繡著金牡丹的黑扇,打開後遮住半張臉,道:“陳門主再不快點的話,傷者沒咽氣,小妮子可是要被急死了。”
“她急她的,”陳湄潭緩緩開口,“多謝相助,雲林門日後雙倍奉還銀兩。”
“得了吧,不差這點錢,”那人一揮手,合了扇,“話說回來,你救的這人什麼來頭?”
“恩公。”陳湄潭道。
“被人打了?”那人問。
“中了毒,封了劍氣,但不危急生命。”陳湄潭道。
“還真是稀奇,”那人感歎後,微微一笑,“送人上去吧,彆讓小妮子等急了。”
陳湄潭也沒再說什麼,在仿語的催促下跑上了二樓。
待他走後,那人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二樓被打開的那間房,輕聲道:“真有意思。”
雨還在嘩啦啦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