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我嗬斥一聲打斷他的話語,“早乾什麼去了,錯了求饒便可嗎,那還要軍紀何用!”
我不再理會這些醉漢,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趙嘉祺,隨意瞅著個房門轉身便鑽了進去。
“崇孝你先彆急,你聽我說啊!”趙嘉祺被我拽著踉蹌地進了裡間來,用力掙脫開來後,急急說道,“所有的事,我都說與你聽便是,莫怒莫怒。”
“好,我不急,我聽你說。”尋得張椅子,我坐了下來,手指著他道,“分房給民戶一事,我便不說了,畢竟早前我便有這意思,告示也張貼了出來。可那免稅呢,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將來被人捅到官家那,你我該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就這事啊!”明白我惱怒的緣故後,趙嘉祺便不怎麼擔心了,整了整衣衫坐下後慢慢說道,“我自然知道這樣不妥,可不這樣的話,豐州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將會是一座死城。你想啊,商人自然圖利,沒有好處,他們來這裡乾嘛,難道隻圖那幾間房舍嗎?唯有免課稅,他們才會因為豐州城湧入了許多民戶,而動心前來。”
這個道理,我自是知道,可這並不能成為理由。不管怎麼說,開市置會(集貿)而不取課稅,就是犯了官家大忌。要知道,課稅可是朝廷收入的主要來源。唯有官家,才有這個權利來決定是否給複(免除稅賦)。
“那又怎樣,不開市我還有理由可以不上繳課稅,可一旦開市,卻又沒有課稅上繳,你叫我怎麼辦,自己拿銀錢去填這個窟窿嗎?”
趙嘉祺笑了,咧著嘴道:“經商你是不行的,就算是其中一些個簡單的道道,你都不會明白的。這麼說吧,我隻是假借你的名義,宣布行商便可短期免稅。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商人來到豐州城做營生,他們總得要店鋪門臉吧,我又沒說這些個店鋪也不要錢。”
呃,對啊,這些充公的店鋪,說起來就是豐州衙府白得的。租給這些個商戶做營生,這租金收入也是很可觀的啊!
“這樣嗎。”我捏著下巴故作為難道,“可這與那課稅比起來,也是相差太遠啊!”
“所以我說你不懂嘛,知道咱大宋哪些營生才需繳納住稅麼?”見我茫然點頭,趙嘉祺得意地說道,“鹽、茶、酒、醋、礬和香等,其餘一律無需繳稅。你算算,一城之中這些需課稅的物事實際消耗才有多大。我實話告訴你吧,那些個店鋪租子,足夠你兩年的課稅了。”
我徹底傻眼了,其實說起來,我真就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少年。帶兵不懂,為官不懂,就連這看似下作的行商,也是不懂。隻是憑著一些個小聰明,混到現在。我又哪裡清楚這麼些個道道呢,要不是趙嘉祺這麼解釋,我還真就會一直生氣下去。
“如此,是我錯怪你了。”
我很是愧意地致歉,趙嘉祺卻蠻不在乎地擺擺手,“怨不得你的,是我事先沒有告之。如今你卻是可以放下心來整頓軍務了。要知道,我可不想提心吊膽的待在城裡。”
說到軍務,我便想起先前那十幾個漢子來。“那自稱都頭的漢子,卻又是怎地回事。”
“這事是我另有打算的緣故,本來你回來之後,我也是要告之與你的。”趙嘉祺拉著椅子靠近道,“說實話,我隨你前來,可不是單單是幫你行那走私的勾當。你知道,我是商戶出身,尋得個官職,不過是我老爹一廂情願罷了。於我來說,興致其實還在於錢上。所以說呢,我會儘力幫你,但你也得允我做自己的勾當。”
“你要作甚?”
趙嘉祺眨著眼道:“除了走私還能做甚,不過我這行的,卻是與你毫無瓜葛。我想的是,你將許了我的這一營,從你武清軍中獨立出來,就算是多出一營之數吧。若是抗敵,自然是你那四個指揮的事,於我無關。若是上麵派人來查視,他見到的便是我這一營。當然,這一營人馬,軍薪以及一應開支,自是由我支度。除幫你行事外,我這一營額外所作營生,拿出四成利來與你。營內至我之下,所有任命歸我而定。如此這般,你道如何?”
你都已經這樣做了,我還能駁了你麼。其實真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雖說官家隻許了我四個指揮的兵額,不過等我這頭一批馬送至京城後,想來官家定會欣喜。增添一兩個指揮嘛,也不會是什麼難事。就算官家不允,也無大礙,瞞下來便是。反正又不要我出錢,末了他還要分上四成與我,何樂不為也。
“那怎地這些個漢子,我都未有見過的呢?”
趙嘉祺笑道:“他們長年的往返邊境,又不常住騰威,你又怎地會識得。”
難怪,想來這些個人,都是早早幫他行這勾當的老夥計了。
我點點頭,沉聲道:“謹記他們,切莫得意忘形大肆聲張,若是借了我武清軍的名義胡作非為,小心我不講情麵。”
“省得的省得的!”趙嘉祺眉開眼笑地摟住我,“要不要我幫你挑幾個聽話的婢女回去,好服侍你的夫人啊!”
“這倒不勞你費心了,人,我有的是!”
我沒說謊,帶回來的兩個部落近七百人,幾乎全是麥朵的親戚。不是表哥表弟便是堂姐堂妹,我還會缺人?我缺的是上哪去找那百萬來斤礦石。
想到這,於是我將與厙世維的協議,告訴了趙嘉祺。不過我隻是說與某人牽上了線,可以幫我完成官家的重任,並沒有明說是誰。哪知趙嘉祺聽我這麼一說後,立即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般。
“瘋了瘋了,你真真瘋了。我原以為自己算是狂妄的了,沒想到你竟比我還要放肆。”趙嘉祺越說越激動,恨不得掐住我的脖子才解恨。“百四十萬斤啊,你當那是青白鹽麼。沒轍,小爺我一點也沒轍,你就算是殺了我,爺也弄不到。”
我見他如此神態,譏諷道:“原以為你多大本事呢,其實不過也是樣子貨。要是容易,我找你乾嘛。”
“謔,嫌我沒本事是吧,行,那你找彆人去啊。我就不信了,咱大宋還有誰有這本事。”趙嘉祺一副簡直不可理喻的神情,指著我道,“我且問你,你知道百四十萬斤有多少嗎,怕是鋪滿豐州城,都能有四寸厚了。暫不說能不能弄到這麼多的礦石,光是運輸一項,你就毫無辦法。”
糟了,許是那日被烤肉脹蠢了,隻是光想著咱大宋有那麼多個銅鐵產地,一個地方扒拉些過來,一年湊足這些個數應該不難。可卻是忘了還有運輸這項了,要知道雖是每地稍稍購上些,可所有這些最終都將彙聚到豐州城內。這麼大的動靜,傻子都會多上一兩個心眼。到時候一查,說不清這批巨額礦石的最終流向,那我就不止有麻煩這麼簡單了。
“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我有些慌神了,後日厙世維就將把第一批馬運至阿爹那,可三個月後,我拿什麼給人家。要我做失信之人,那阿爹怎麼辦,斯郎澤仁又該怎麼辦。我今後,還想不想從遼人那裡得到馬匹了啊!
趙嘉祺隻是一個勁地搖頭,卻是不說話。我知道,他是真沒轍了。要是有法子,他斷不會不幫我的。畢竟,他與我如今同在一根繩上拴著的呢。
屋子裡瞬時沉寂了下來,隻剩兩人的呼吸聲,在房內此起彼伏。良久,趙嘉祺才開口道:“這樣吧,我家在大通利國監,也有三成份子,我想辦法幫你勻出些許來。”未等我開口,他接著便道,“二十萬斤礦石,這是最多的了。我記得前年信安軍派人前來,想要礦石自己冶煉鑄器,磨了那麼久的時日,最後也隻是運走二十五萬而已。”
可我三月後,將要給付三十五萬斤啊,這缺出來的十五萬,叫我上哪弄去?張了張嘴,本想讓趙嘉祺再想想辦法。可見他的神色,我知道他已經是儘力了。
“那就先這樣吧,謝過了。”我拱手道,“這次武清軍首戰大捷,又將有三千匹馬送回京城,這奏折上,我會替你添上大功的。你就做這押運的差事,順路幫我把那礦石安置好吧!”
來到豐州城近月了,也該是向官家奏報實情的時候了。麟、府兩州的實情,我自然是會向官家奏明,至於如何處理,那就不是我操心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