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他不行的!他超級菜,學打架你得找我!”
看著麵前拍胸保證的審判官,人偶居然生出了猶疑,或許對於這位來說,愚人眾第二席真的要被列為“不能打”的範疇?
誇下海口的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把人給帶偏了,莉婭隻是看著,覺得麵前的少年依舊不開心。
她想起來少年殘損的十指,還有握劍時崩露出的白骨,儘管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將傷養的差不多,但依舊脆弱。
漂亮的玩偶應該被束之高閣,可麵前這個長相精致的少年並不是玩偶。
“你……”於是這次她沒有等少年回答,“算了。”
莉婭拉著站在原地不動的人就要走:“你傷還沒好,不要隨便靠近到戰場的地方。”
再次被拉住的人偶皺眉,但他這次沒有掙脫開女孩兒的手:“我隻是受傷,又不是殘廢了。”
“你不要亂說話啊。”莉婭回頭看他,“我還等著你趕緊好起來呢。”
落後一步的少年低頭:“我不需要無謂的關心。”
好彆扭的人啊,所以莉婭沒有再繼續看他:“那我不關心你總行了吧,你還要多久才能養好傷?”
她還等著回去見大老婆呢,這都好些天了,她很急的好不好。
人偶抬頭看麵前女孩兒的背影:“你很著急離開?”
這裡有他跟博士在,本來就不需要這位所謂的審判官駐留,說起來她之前似乎就說是來幫忙的,但是按照駐地的情況而言,他們並不需要所謂的幫忙。
“算是吧。”莉婭點頭,“來之前潘塔羅涅是這樣說的,你好了我就能離開了!”
第九席與第二席暗中藕斷絲連,這應該是愚人眾所有執行官都知道的吧。
還盯著人看的人偶一時不防,倏忽對上女孩兒突然轉身後看過來的目光。
眼前這個人太乾淨了,會讓他忍不住移開目光,因為隻要對視,就會讓他想起曾經無能又無力的自己。
隻是麵前這位審判官到底是不一樣的,儘管她現在對自己被被耍的團團轉的事實一無所知。
“胡鬨到此為止。”他止住腳步,重新將手腕從女孩兒手裡抽回來,“我隻是一個人偶,什麼時候能好自然要看博士的意思。”
莉婭的臉色都在隨著這句話而改變:“我才不要去找他!”
少年活動著手腕,他瞥了一眼審判官,然後將頭頂的帽簷稍微往下拉:“你還真是一點都聽不懂人話。”
這回莉婭沒有去追轉身就走的少年了,她自己站在原地嘀咕起來:“怎麼還人身攻擊啊?”
“嘖。”而且她很聰明的好不好,潘塔羅涅都誇過她,“我脾氣好,不跟你計較。”
她回頭走了兩步,想起少年的表現還是沒忍住搖頭。
“好漂亮,但是好凶哦。”
止步的人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提筆,這是她來到所謂戰場之後寫的第三封信了,但那座靠近港口的城市裡至今沒有回信。
這才多久啊,老婆不會就把她給忘了吧。
莉婭歸心似箭,清理戰場的速度也跟著加快。
她沒有再遇到那位第六席,也很少再跟博士碰麵,這樣的安寧一直持續到戰場快要清掃結束。
自遠方傳來的轟鳴聲帶動著整個營地都在震動,本就毫無睡意的人幾乎是立刻就推門出去。
莉婭想知道為什麼大半夜裡戰場的方向會傳來爆炸聲,那裡的魔物幾乎已經被她全部揍了一遍,應該沒有不長眼色的會挑事啊。
她懷抱著疑惑,直到踏入戰場的範疇。
今日落了小雨,似乎是因為戰鬥時過於激烈,戰場中央那個少年頭頂的鬥笠已經不知道被掀飛哪裡去了。
破碎的戰場,破碎的少年。
還有她破碎了的打算要走人的計劃。
……現在她想罵人,非常想那種。
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生氣,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圖什麼。
莉婭忍著努力問這次依舊在旁觀的多托雷:“我記得他的傷還沒好,不應該在這種時候上戰場。”
“但是實驗進度已經因為考慮你的意見拖太久了,莉婭。”今天男人沒有再戴那張麵具,於是他轉頭過來時就顯得目光頗為懾人,“你對第六席太關心了。”
其實本來沒打算這麼急的,但是寄往第九席的信件最後卻落在他手上。
也不知道審判官都做了些什麼,潘塔羅涅似乎在迫不及待想要她留在這裡。
不講道理的人毫無負擔就將所有責任推到合作夥伴身上,畢竟沒有人能拒絕審判官這樣的寶物,如果有,一定是那個人有問題。
“實驗?”莉婭終於成功捕捉到男人嘴裡的關鍵詞,但是她沒忘記緊接著反駁這人,“我關心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啊,實驗。”多托雷將手背在身後,他無視掉女孩兒的後一句話,然後看向戰場中央的地方,“第六席畢竟不能永遠像這樣沒用,他要學會掌控體內被封印的那股力量才行。”
“你在說什麼呢?”她怎麼聽不懂啊。
“身為雷神親手製作的人偶,他體內潛藏了巨大的力量。”多托雷先是向身旁的人解釋新同事的來曆,隨即收回目光看向她,“擁有能力卻不知道如何駕馭,難道不可悲嗎?”
無能者、無用者,那些都是要被舍棄掉的部分,這是世間永恒不變的真理。
莉婭聽著這樣的歪理覺得自己簡直都要腦溢血:“胡說八道!”
怎麼當初她就被這個人給蠱到了呢,以至於沒有發現這人簡直不正常。
雖然瘋批性格一般也算是很好的賣點,但是這種性格就屬於是get到的話,能夠為他癡狂框框撞大牆,get不到就會覺得這人有病。
身為已經拿到多托雷滿好感BE結局圖鑒的玩家,莉婭就覺得這種瘋批暫時還是離她遠點好了。
怪不得那張臉跟雷神雙子那麼像,她們製作人偶的時候是不是參考了自己的臉啊。
莉婭覺得自己就是個倒黴蛋,還是她大老婆最溫柔了,這個漂亮少年見到後就一直在嗆她,她還必須要去給他收尾,願遊戲裡再也沒有毒舌可攻略對象。
她才來這裡多久,這都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少年狼狽的樣子了。
而且這一次比起上次來甚至更嚴重一些,他連支撐的東西都沒有了,所謂的武器甚至已經不知道碎裂成多少段落在哪些地方。
莉婭停在了稍遠的地方就蹲下身,她不敢再往前了,隻好停在這裡問遠處低頭的少年:“這次還站的起來嗎?”
嗤笑的少年聲音低啞,還帶著有氣無力的感覺:“怎麼,你想看我的笑話嗎?”
莉婭咬住下唇,因為她看到抬頭的那個少年,他臉上自額頭處有血跡滑落,沾著飛揚的塵土與輕盈的發絲混雜在一起,在路過他眼尾的朱砂後一路流淌到下頜。
好漂亮。
她沒忍住叫了他一聲:“喂。”
人偶應聲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審判官身上。
女孩的雙手攬住膝蓋,一點沒有嫌棄地麵上的汙穢,直接就坐在那裡,她臉上還糾結著,就跟要說出來的話非常難為情似的。
莉婭歪頭問他:“你長得這麼好看,能不能不罵人啊?”
少年抬眼,他打算繼續聽聽,看看這位審判官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乾嘛要這樣呢。
莉婭想,這人就像是個刺蝟,豎起渾身的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用來保護自己,他似乎在拒絕所有人靠近,無論彆人懷抱著善意或者惡意。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露出那種很難看的表情呢,不像是在嘲諷彆人,反倒像是在拒絕自己。
但人怎麼能拒絕自己呢?
莉婭稍微往前挪了挪:“那樣會讓讓願意靠近你的人覺得害怕,然後把已經伸出來的手收回去的。”
少年還在顫抖的掌心按在地麵上,不受控製的手指被掌心處帶來的力度一起往下壓,直到半截按在土裡。
人偶語氣裡帶著不知道氣憤還是嘲諷:“我說過很多遍了,審判官小姐,我不需要。”
他再一次強調。
什麼靠近,什麼善意,他通通不需要。
不要站在這裡施舍他,這會讓他感到惡心。
莉婭見過很多玩偶與手辦,它們大多被主人愛惜的藏在櫃子裡麵,或者擺放在商店展示台的高處,那是是一種偏貴的商品,憑借著外觀便能吸引往來之人的視線。
麵前這個人偶也是,他好像沒有名字,也沒有人愛惜,於是落在地上瀕臨破碎不說,渾身還都被弄臟了。
可他依舊漂亮,這樣珍貴的東西應該乾乾淨淨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肮臟的血液與汙泥為伴。
莉婭不打算聽這個人繼續說話了:“算了,我高攻高防,區區拒絕是沒辦法讓我破防的。”
她站起身來,走近到少年身邊的位置。
人偶警惕:“你想做什麼?”
“你先不要說話。”莉婭彎腰,她將力竭的人撈進懷裡,嘴上威脅人的話都乾巴巴的,“你再罵我,等會兒我就半路把你丟地上!”
遠處還站著的多托雷眯眼,非常懂得看人臉色的下屬沒敢上前。
之前散兵大人都會支撐著回來,這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更重要的是博士大人現在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這位大人很少真的踏入戰場,除卻第一次的時候隻有審判官來時才屈尊又過去一次,現在他已經抬起腳步,似乎是又打算過去。
或許是因為無力掙紮,氣急的少年連嗓音中都帶了些許的急躁:“誰讓你碰我了,滾開,放我下去!”
即使這位審判官的實力可能要超過現如今的他許多,但是這樣被一個女孩兒抱著,……扭曲、憤怒,或許還帶了些不明意味的惱怒。
不聽不聽,聽不到。
被公主抱起來的少年咬牙切齒:“你是聽不懂人說話嗎?!”
莉婭低頭看他:“你再罵?”
“我說……”
麵無表情的女孩兒伸手就直接按在他嘴上。
她給出遲來的宣判:“再罵我就把你的嘴捂住。”
似乎是因為不敢置信,少年睜大雙眼。
這個人,她簡直是……不知所謂!
終於舍得挪動腳步的多托雷這才到戰場附近。
男人臉上沒什麼表情,連那雙紅色的眼睛都難得平靜無波:“莉婭,放他下來。”
幾乎是在多托雷開口說話的一瞬間,莉婭就感受到懷裡的少年整個都已經僵住了。
看他平時的表情跟無所謂一樣,卻出現這樣的表情。
他很怕多托雷?
對懷裡受傷的人都不怎麼客氣,麵對不想見到的人莉婭就更沒有好話了:“我不想揍你,你現在最好立刻消失在我麵前。”
似乎是看莉婭這裡的路走不通,男人又看向她懷裡的少年:“第六席。”
幾乎是在他語音落下的一瞬間,莉婭就感受到懷裡的人在劇烈掙紮。
她把人給按住,他卻還在止不住的發抖。
麻了,這得是心理陰影的程度吧,多托雷這是對他做過什麼啊?
“你叫他沒用。”莉婭抬眼,“如果你非要現在找事,我可以先陪你切磋一把。這次生死不論,怎麼樣?”
——能不能有點眼色啊你這個前攻略對象,不要有事沒事往我麵前跑,一看到你就想到我死不瞑目的HE圖鑒,更氣了。
男人沉吟片刻後道:“莉婭小姐或許對我有誤會,抽個時間吧,我們把這個問題解決一下。”
莉婭警惕地退後一步,雖然表麵上來看他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她就是覺得有問題。
問就是直覺。
她突然變得相當謹慎:“不談,我們沒什麼可談的。”
“是嗎?”多托雷讓開被他攔住的回路,“你會想跟我聊的。”
他看著女孩兒背影飛速遠離,最後的話卻不知道是在講給誰聽:“這一次就暫且不作數好了,回見。”
直到甩開多托雷有一段距離,莉婭才再次低頭:“你剛才想說什麼,現在可以繼續說了。”
“你……”人偶剛開口,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見到女孩兒伸手落在他頭頂旁,然後拿衣服在他臉上擦拭什麼東西,少年還沒有出口的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拐了個彎,“在做什麼?”
“啊?”被問到這樣問題的莉婭人都跟著懵了一小會兒,“你這樣不好看,我給你擦乾淨。”
少年沉默,半晌後他終於閉上眼:“可笑的舉動。”
柔軟的布料從臉上劃過時觸感並不舒服,或許是因為真的如同口中所說那樣想要樣汙穢痕跡擦去,女孩兒手上的力氣雖然輕柔,但觸感卻絕對清晰。
因為閉著眼,麵前是空洞的黑暗,他甚至想象不到,審判官漂亮的衣服因為靠太近所以被他弄臟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一點都不想看見。
可是閉上眼之後感官卻變得格外敏銳,比如說一聲聲震響的,平緩卻有力的心跳聲。
人偶覺得自己大概更討厭這個人了。
怎麼突然就不吭聲了?
腳下還沒有停,但是莉婭擦拭的動作卻稍微放緩了一些,因為血跡已經風乾,貼在臉上其實有些擦不乾淨。
還有沾上血跡的頭發,根本沒辦法就這樣清理乾淨。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女孩盯著把頭靠在她肩旁的少年看了一會兒,發現他依舊沒有動作。
剛才分明還是一副相當不好接近的樣子,現在卻對她絲毫不加防備。
莉婭覺得她之前的評價可能出錯了,什麼刺蝟,刺蝟至少還有渾身的刺可以用來保護自己呢,至於麵前這個人,他大概是那種隻會張牙舞爪的貓咪,甚至連尖銳的爪子都不敢隨便往外伸的那種。
甚至現在看來的話,還有點乖。